百里云开正襟危坐,芊芊素手随意撩拨琴弦。轻拢慢捻间,缠绵悱恻的散音婉转而来。
她无意间瞥了珠帘外的春色。
嗯,她真觉得那些男男女女纠缠在一起的样子,真像。一群花花绿绿、粗细不一的野蛇在拱来拱去。
还打起结,怎么也结不开的那种。
她感到有趣,忍不住笑了笑。
她突然往左侧瞧了瞧,可什么也没看到,只见着个左拥右抱,手还不老实的猪头正玩着他点的妓子。这怡红院到处悬着鲛绡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美人的娇躯若隐若现,实在是美妙。
百里云开眼睫垂落,敛下眸底那涌动着的幽冷阴暗,只专心抚琴。
打算干够三日,拿钱走人。
还了徐士行破屋子的钱,拿回她的云开剑,她就再去洒金街蹲人。
她几个时辰前,还在找工做。
意外发现这怡红院的后院停了一辆马车,两三个龟公扛着几个瘦的脱相的姑娘上了马车。
她打听了一下,一个大娘告诉她。
那姑娘应该是得了花柳病没法好的娼妓,娼妓身份低贱,那院里的鸨母怎么可能为她们花钱请大夫?就是去请也没有大夫肯来。
隔怡红院五条街的洒金街就是她们这些染病娼妓的归属。熬过来算她自由,但大多熬不过的。就只能草席一卷,丢到乱葬岗去。
百里云开刚打听完,抬脚就去了洒金街。
这洒金街名字取的好听。其实乱的很,地痞流氓扎堆。有几个不怕死还想非礼她。
她直接活活打死,还吓尿了几个。
她一间屋,一间屋的找。却并没有发现得病的姑娘,恰巧有几个鬼鬼祟祟的黑衣男子抱着一个明显死透的姑娘,笑的五官乱飞:“这姑娘漂亮啊,卖给赵家那死人做媳妇,肯定能大赚一笔……”
百里云开耳力极好。他们说的每个字,她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们想把这女尸卖了赚钱,还是卖给死人做媳妇的。这不就是拿来配阴婚的吗?
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抱臂思忖,现在把他们绑起来好像证据还不够,掌门的意思不是处理这几个小喽喽,好像是……
哦,要揪出在背后的完整链子。
要她一网打尽。
她不自觉想拔剑,却顿住了。
她剑呢?瞧,她差点忘了。
她的云开剑抵押给徐士行了,她得赚钱赎回来。虽然没有那把剑,她照样可以大杀四方。但,用剑比较威风啊。
要是那些江湖人士知道她百里云开,会因为缺钱跑到青楼卖艺。
可能都会以为她被夺舍了……
毕竟她出名的,不是貌,而是财!
毕竟有小道消息说,她之所以能年纪轻轻当上长老。都是她用钱砸的……
她没来长明前,长明可是穷的叮当响。她来了之后,长明不过三年就修的跟仙境一般!比蜀山还大气磅礴!
弟子穿的衣服都只用云丝锦。
但百里云开只觉得冤枉,这钱是新掌门赚的啊。
她之所以吃穿用度这么好,都是因为掌门愿意这么养着她。毕竟她可是救过他一条命的人嘛。
百里云开一心二用,曲子却一个音也没错。
突然,她面前的珍珠帘子被一只大手掀开。
她猛的抬起了头。
她眼睛到鼻子的半张脸被一张面具遮住,那是一个狐狸面具。模样和周逸山的那张很像。不同的地方是,她的耳朵边有流苏。
周逸山看着百里云开那双写满莫名其妙的眼睛,突然。那一肚子的火就这么消了。
百里云开继续抚琴,她是个有契约精神的人。还没下班,她是不会停的。
少女朱唇粉面,连面具也挡不住她的媚骨天成。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只跟吃了炸药一样盯着她,目光灼灼。
最后还是他败了。
“师尊,怎么我去哪你跟到哪?你是不是从我下山开始就一直跟踪我。”
百里云开不想说话,认认真真弹着她的十八摸。
周逸山恼了,大手捉起她的皓腕。琴音嘎然而止……
外面的嫖客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老鸨出面说今天打折才让他们安静下来。
转身就阴着脸,找百里云开说教去了。
可当看到周逸山纠缠百里云开后,她又毫不犹豫的把百里云开挡在了身后。
笑吟吟道:“周公子,翠华怎么没在你身边伺候呢。她只是位琴师,可不是我这楼里的姑娘。等会我再叫几位美人好好来陪你~”
周逸山不悦的皱起眉头,“不用了,我跟她是认识……”
他话没说完,百里云开就打断了他。说:“妈妈,我不认识他。”
“你!”周逸山有些气急败坏,这女人怎么翻脸不认人啊。可能是气急说起话来也难听了。
他说话跟连珠炮一样。突突来,没有半秒停顿,一气呵成。
“百里云开你怎么为人师表的?居然弹这些淫词艳曲?要是你师兄知道了你师兄该怎么想?还有我的那些师兄弟,认识你的人知道了,你在青楼弹这些不堪入目的曲子。长明的脸往哪搁。”
老鸨也看出来了,这姑娘跟这位公子都来头不小呢。她两边都不能得罪。
百里云开抬手拍开周逸山的大掌,摆正身子,又继续弹起了十八摸。
她冷冷看了周逸山半眼,冷漠道:“弹琴挣钱不丢人,你当狗腿蹭吃蹭喝才丢人。”
说完,她还挑衅的朝他笑了笑。
周逸山要站不下去了,他就不应该来管她!
老鸨站在他俩中间,也觉得尴尬的不行。
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连忙要给他一个阶梯下。“周公子,等会我们怡红院的花魁诗诗就要献舞了~慢了可就没好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