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中秋

又逢圆月，便是中秋。

　　李相宜没有家人，于是卢月提早了几天给她打电话，要她到他们家里去，一起过节。她本觉得不合适，架不住侯明昊后来亲自找到台里请，这才要她不得不点头答应。

　　其实也是久违。自当年李四堂与林晓春入狱以后，每逢所谓中秋佳节，她都是孤身一人。

　　卢月与叶亭舟都是心灵手巧的，早早准备了许多月饼，冰皮月饼做得尤其好，晚间一家几口，连着摇篮里的侯亭念都聚在客厅里头，水果小食摆了满桌，还有侯伟光特地托人带回来的港城少有的河鲜，螃蟹虾子一类，一家人其乐融融，窗外夜色正好。

侯伟光“我看好了夏威夷的一处宅子。”

　　侯伟光给卢月剥了蟹子，笑涟涟地提起。

　　卢月怔了一瞬，而后满脸尽是笑：

卢月“你想好了？”

侯伟光“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从前就盼着去，现在也该实现梦想了。”

侯伟光“知道你舍不得阿夏，我们等她周岁再走，以后每年夏冬回来看看，或者接她过去小住，都是很好的。”

　　卢月眼眉弯弯，抽了湿巾过来，细细替他擦手。她低着头，却仍能体会她的好心情。

卢月“这些都听你的，你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

桌上的螃蟹都已经掀了壳，金灿灿的满黄淌了蟹油，白花花的蟹肉鼓满了壳子，电视里专放了周星驰那几部老喜剧电影，连带着瓜果飘香，夜里终于微微有了凉意，是一年最好的时候。

　　李相宜与叶亭舟谈笑，正说小娃娃长得快，这会皱巴巴的小脸已经舒展开来，就接到了范丞丞的电话。

　　他们平常联络并不算多，她以为有什么事，起身避了人接起，就听见他懒洋洋声音传来：

范丞丞“相宜，你在家吗？”

　　好看的人就连咬字都与旁人不同。李相宜总是恍然觉得，她的名字咬在他口中，总格外的好听。

　　但他寻常不会叫得这样亲昵。她会意，于是也扬起笑来，语调微微上扬，带着软软的亲昵：

李相宜“我在朋友家里呢，怎么了丞哥？”

范丞丞“多久回来？要不要我去接你？”

李相宜“很快啦，不会很晚的，不用劳动你。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好不好？”

　　很柔婉的哄，她把恋爱中小姑娘的情绪演绎得淋漓尽致，甚至并不像演，那语气里多少藏不住的甜，她自己都无法心知肚明。

　　范丞丞唇间溢出一声笑来。丁程鑫跟着几个黑轮会头目面前，他在这一场戏里沉溺得很彻底，一双凤眼笑得都眯起来，其中亮光比中秋满月更甚。

范丞丞“丁哥给我拿了点大陆的节礼来，我也买了你爱吃的。”

范丞丞“早点回来，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

　　他嗓音沉沉的，掩饰不住缱绻。

　　挂断了电话，李相宜竟难免陷入了好心情。她深知入戏太深并不太好，但若知陷落便不陷落，世上也就没那么多人遭了情动的灾秧。她转身要回去与侯伟光一家人道别，就见叶亭舟一边倒着果汁，一边笑着朝她看过来。

叶亭舟“相宜谈恋爱了？”

　　他们跟一家人也无甚区别，家里最小的姑娘谈了恋爱，难免严阵以待。这事兹事体大，李相宜不敢瞒侯伟光，演的还是真的，她一股脑都告诉他。

　　范丞丞身份特殊，跟着侯伟光是一警一匪，天地殊途。果不其然，听她交代过，侯伟光神色便严肃起来。

　　老半晌，他叹了一口气。

侯伟光“黑轮会是险恶地界，里头没几个人好招惹。你已经到了那个钉子面前，就没脱身的机会了。”

侯伟光“如今看那个范丞丞对你还没有恶意，你小心为上，必要时刻，向我求助。”

　　他的反应比李相宜想象中平淡。她点一点头，凝重的气氛里没能再像之前言笑晏晏，于是也就趁势告辞。

　　临走的时候，侯伟光没来送她，侯明昊拍一拍她的肩膀，聊做安慰：

侯明昊“他只是担心你，别多想。”

　　她点点头便离去，于是他们谁也不知道，侯伟光立在阳台上，满月清辉底下，他吸了整夜的烟。

　　李相宜回到公寓的时候不算早，小区里行人很少，家家却仍是灯火通明的。中秋阖家团圆的好习俗自古以来，于是家家户户都聚在一起，敞着的窗子里，笑声阵阵。

　　即便方才身边是欢声笑语的一家人，但在清亮月色底下，孤寂感还是侵袭了她。

　　这样的日子，离她从来都是很远很远的。

　　近了公寓楼底下，冷清的单元门前，斜倚了一道修长身影。

范丞丞脚边堆了两箱节礼，手里还提着一个小袋子。见她终于归来，他挑一挑眉，已经舒展开一个笑容来。他扬一扬手里的袋子：

范丞丞“喏，全港城无人能敌的鸡蛋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