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篇六十五

樊妈妈搬了圆木凳放在张桂芬榻前，张桂芬倚靠在塌边，瞧着病殃殃的，脸色不大好。

房中摆件不多，胜在清新雅致，窗边那株梅开得还算不错，屋里不算死气沉沉。

张桂芬扯了扯笑容：“我头疼，躺在床上懒得起来。你是懂我的人，你来看我，我高兴极了，至少还有个能陪我说话的人，而不是笑话我。”

缇兰俯身向前，握了握张桂芬的手，有些凉，把自己腿上的汤婆子放在张桂芬腿边。

“让宫里宫外都放心吧，只有她邹三姑娘肯安稳些，我也不会去找谁的麻烦。用不着各打五十大板了，我知道外边是怎么想的。沈家既娶了我张家，又纳邹氏，前不顾糟糠情分，后又贪图人说一句知恩图报。左边也想要，右边也想好，自然左右都难做人。”

盛缇兰这种事情若是为难，那么得益的大体都是男人，吃亏的多少妇人罢了。

张桂芬侧目看了一眼窗边的梅，道：“缇兰，你看那株梅，脾气倔，好水好肥供着，偏不开花。年前花匠烦了，懒得理睬它，到了冬天，反而自己开了花。自然活着，也许还能活下去。”

盛缇兰知道吗，你就像那株梅，不该被困在这里。

张桂芬一讶，噙着泪握紧缇兰的手：“旁人都要我忍，连母亲和让我再忍忍。只有你，只有你说我不该被困在这里。”

缇兰抿唇一笑，从木槿手上接过一卷手抄，递给张桂芬。张桂芬看了一眼，一脸不解：“这是你的字，我认得。”转而又看见边上的落款，惊讶道：“天漱清人，莫非…”见缇兰朝她笑，张桂芬立刻明白了。

盛缇兰这是我半月前写的，是《新川日常》里上官靖的故事。前些日子季明让我写，我一时想不出该写什么。后来我想到了你，觉得你跟上官靖很像，我便详细写了她的故事。

缇兰虽不知上官靖和五少主尹岐过上了什么样的日子，但以她对上官靖的了解，她是不甘被困在新川宫，过着循规蹈矩的日子。上官靖想要的生活，是执剑走遍九川，行侠仗义。

盛缇兰那株梅，它是该凌寒而开的，在外边，它能活得更好。我二嫂嫂海朝云曾经跟我说，人要想活得好，无非是一命二运三本事，只要三者能占其二，便是一生顺遂。

在缇兰看来，海朝云就是这三者都占了，所以如今能活得这样舒坦。

张桂芬苦笑了一下，叹道：“那我就是没有这运了。”

盛缇兰不，你有。你生在张家这样的鼎盛之家，学习书画骑射，不是为了做谁的妻子。你该活出你自己的精彩，而不该因为嫁得不可心而日日怨怼。

她如今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开导张桂芬，是因为她早就想明白了。一个女子，首先要为自己活。上一世的郝葭，她错了，她不该投湖自尽，而是应该冲出去，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郝葭没有这样的勇气，可是盛缇兰有。

张桂芬凝视缇兰，她看着缇兰的眼睛，是那样的明亮，那样的囧囧有神。她突然很羡慕缇兰，未出阁前，缇兰写书，出阁后，制香管理铺子，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她羡慕缇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更羡慕的是自己的四哥哥，待缇兰是那样的好。

“待开春后，马球场的草长好了，我们一起去打马球，如何？”

缇兰一脸惊恐，她没想到劝解如此有效果，如此之快。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攥了攥衣袖。天爷啊，她哪里会打马球啊，这是劝着劝着，给自己添了事了。

盛缇兰我…我努力一下，你且等我学会吧。

张桂芬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她好像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送缇兰走时，张桂芬小声道：“我的马球是我四哥哥教的，如今你有我哥哥了，不需要我再当你的师傅了。”

盛缇兰我骑马都骑不利索呢，他定要笑话我。

“怎么会？”张桂芬拍拍胸脯保证，“有他在，你定能学会。”

是吗？缇兰讪讪地笑了笑，且看着吧，张宪林的性子，是一定要笑话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