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改革（一）

遥远的青云山，山脉依旧青翠欲滴，白云在山间飘浮，犹如远离人世的仙境。在青云山脉的最西侧，就是被泪竹包围的小竹峰，从云端望去，那里成片的泪竹林随风而动，罡风吹过，竹林倒向一面，竹叶哗哗的声音像浪涛一样，涌进耳中。竹海浩瀚广阔，由山下一直蔓延到山顶。望之心胸豁然，身在其中繁杂心绪便可归于平静。

如今的小竹峰，在陆雪琪与张小凡的经营下，已经坐稳了青云支脉的头把交椅，虽然经过了之前的两场大战，但这五年下来，小竹峰算上之前大战幸存下来的，已经有了五十多个弟子。

小竹峰，泽恩堂。

张小凡检查完几个弟子的修炼情况，慕容云希来了，看见张小凡之后笑道：“师兄，刚忙完啊。” 张小凡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道：“自打定居小竹峰以后，不就忙起来了。有什么事吗？”

慕容云希道：“最近青云可是不太平。”

张小凡道：“怎么了？”

慕容云希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忽然不说话了，张小凡回头看了他一眼。 “算了，不说了。不然首座师姐又要埋怨我多嘴。”

张小凡倒也不在意，笑道：“哦，那就不说了。” 慕容云希愣住了，干笑道：“要不…我说，你就当没听见。” 而后说道：“掌门师兄不是提出革新计划吗，知道计划里提到的内容以后，曾师伯，还有白云师叔和长门闹得很不愉快。” 张小凡听完她说的话，没什么表示，慕容云希叹道：“也不知道掌门是怎么想的。师兄，你怎么看此事？” 张小凡道：“你是担心小竹峰么？” 慕容云希点了点头，道：“自然，不然我还要担心什么。” 张小凡淡淡一笑：“不会有事的。” 慕容云希愣道：“为何？”

张小凡道：“当今青云不缺人才，缺的是有利于发掘人才的体制，掌门这么做也不能算错。”

“也是……”她喃喃道。

“今日关师妹新收的弟子会上山来吧？”张小凡忽然道了一句，打断了慕容云希的思虑。 慕容云希一拍脑袋，这才反应过来，道：“幸亏你提醒，险些忘了，我先走了。”

张小凡微笑着点了点头。 ………………

通天峰，玉清殿。

“萧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长门萧逸才和其余六脉首座尽皆在场，此时，场中诸人，唯有萧逸才还坐在正中座位上，支脉首座除了白云道人，全都站起来看向他。萧逸才原本一手端着茶杯，看到如此情景，也只得叹了一口气，慢慢把杯子放下了。

他笑了笑，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的道：“都是同门，再大的事情，也不必如此，坐，我们坐着说。”

话音落下，却无人落座。六人中，陆雪琪也在场，她的面容极冷极寒，更是少有的肃然。

而这样的容色表情，并非特殊，那五位首座，几乎都是同样的神情。

然而这般站着终归不是法子，这个时候林惊羽硬着头皮先开了口，道：“萧师兄，这消息太过突然，莫不是在与我等说玩笑话？”

萧逸才面上笑容平淡，不急不缓的道：“林师弟可是觉得为兄在拿青云门规、未来运势开玩笑么？”

林惊羽僵住了，硬挤出来的笑容也凝在了脸上。

“我等便是想问问萧师兄，视青云祖制于无物，拿未来运势去赌，又是为何！”断冰切雪，直言不讳，这几人当中，也就长门之下最强支脉——小竹峰首座陆雪琪一人了。

她面容之上一片冰寒，眼眸中更是毫无温度，显然萧逸才所说之事，她是不认同的。

陆雪琪开了头，下面的话就容易说开了。宋大仁清咳了一声，道：“萧师兄，我们几人都是长在青云门，必定是以青云为重。若于青云有利，我们就算舍了性命也没什么。但是萧师兄此番变动未通知我等，历代祖师承传下来的祖制，突然更改未免……”他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了，但这最后几个字，场中无人不晓，除了“大不敬”几个字，料想也没有其它了。

萧逸才默默看着几人，缓缓站起身来，他眼底有精光闪烁，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听完此言，他弯了弯唇，道：“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想聊聊这千百余年来的祖制了。”

几人沉默不语。萧逸才面色亦是肃然，沉声道：“青云自青叶祖师设立七脉以来，一向是七脉分治，却把所有的优势都集中在通天峰，但时至今日，青云凋敝，继续把所有优势集中在通天峰，对青云的发展危害极大！”

“掌门独占幻月洞府，如果在太平岁月，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四灵血阵一战，已经把这个祖制的弊端显现了出来。甚至可以说，青云后期危局的根源，就是这道祖制导致的！我承认，自己到不了家师的水平，既然我自己到不了家师的水平，如果再盲目遵循祖制，一旦强敌入侵，那么青云还能存在吗？”

“实力再强，也总会有被超越的一天，想要立于不败之地，还是在于创新求变，在座的各位不是张师弟，不太懂，若是张师弟坐在本掌门的位置上，他肯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上古，竞于道德；中古，竞于力气；近古，竞于谋略；而未来，则是竞于创新！还是那句话，想要青云永远屹立不倒，那我们就必须从现在开始，全力应对未来的变局！而应对变局的关键：第一，全面取消对支脉发展的限制，提升青云的整体实力；第二，废除通天峰的特权，消除发掘人才的障碍！哪怕是阻力再大，本掌门也要全力推动这两项青云的重大改革，绝无更改！未来的修行界，将会是一个大洗牌的时代，像家师那样只知道拼硬实力，而不知道创新求变的人，将会被这个时代直接淘汰，希望在座的各位能明白。”

所有人沉默了，陆雪琪是最明白的，她知道，当年四灵血阵一战之前，道玄失踪，她在告知张小凡青云的处境以后，只能忍痛把小凡扔在草庙村，若她没把青云的处境说出来，那么青云也许就不复存在了吧。

还是宋大仁打破了沉默：“掌门师兄，那您得说清楚啊，既然是这么做，那师弟自然是支持的，只是师弟觉得，就算要革新除弊，也不可操之过急啊。”

“这个本掌门自然明白，现在离下一届七脉会武还有二十年的时间，所以，从现在开始，二十年的时间准备，下一届七脉会武结束之后正式推动，现在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改革做准备；本掌门已经决定，由张小凡和万师叔联合，根据目前青云现状制定计划，待到下一届七脉会武结束后，由张小凡负责青云改革全面展开！”

话音刚落，林惊羽和楚誉宏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萧逸才竟然会把张小凡推出来，负责展开改革。林惊羽倒不算什么，毕竟他知道小竹峰的战力和地位仅在长门之下，但还是有些受不了：“掌门师兄，此事师弟绝不从命，张小凡身为青云弟子，投奔魔教，给青云带来了耻辱，二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楚誉宏附和道：“师兄，此事我绝不敢苟同！手握魔教凶器和佛门之法，竟然变节事敌还打断诛仙，岂是击杀修罗鬼王能够抵消的？”

萧逸才脸色一沉，喝道：“好，二位师弟，就依你们，我不用张小凡，就用你们两个，负责推动青云改革计划，如何？”

楚誉宏心头一哆嗦，搞改革？那可是得罪人的，虽然现在朝阳峰地位上来了些，可让自己推动改革，只怕所有青云弟子的唾沫星子，都能把自己给淹死！

“这个，师兄……”

楚誉宏瞬间蔫了。

林惊羽沉声道：“掌门师兄，您也别逼楚师兄，若是掌门师兄需要用人，师弟愿行此万难之事！”

萧逸才的脸色登时黑了，他的话，能吓得住楚誉宏，却吓不住林惊羽啊，更何况，这事是林惊羽想做就能做的？

笑话，以林惊羽的性格，让他搞改革？能不让青云分裂就不错了，更何况龙首峰现今哪有什么地位啊！

萧逸才缓缓说道：“我知道，除了大竹峰和小竹峰，其他几个支脉首座或许对张小凡有所看法。确实，他当年出走青云，去了魔教。可是，本掌门登基之后也说过，本掌门从来没有怪过他，君不正，臣投外国，当年三派会审的时候，诸位也都知道，坐在你们这些位置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六个支脉首座，除了田师叔和水月师叔外，不是权奸佞臣，就是墙头草随风倒！家师平日更是刚愎自用，所托非人。万师叔倒是忠心耿耿，可最后怎么样？困守祠堂终老余生！田师叔倒是维护青云名声，维护掌门名声，可最后怎么样？惨死在家师手里！本掌门替家师有愧啊，愧对忠臣，张小凡算不上忠臣，可是绝对算得上难得的能臣，可最后却因家师刚愎自用宠信奸佞，方才不得不投身魔教啊，还有陆师妹，如果你没有拒绝家师勾结焚香谷的强行而霸道的逼婚，你们说说，现在的青云会是什么结局？”

众人尽皆默不作声，当年的陆雪琪惨到了什么地步？

当初道玄为了把陆雪琪送走，不惜越过水月给陆雪琪下达任务，还对陆雪琪指手画脚。失败以后更是鼓动焚香谷逼婚，让她嫁给李洵从而让张小凡彻底别想被青云接受。为了达到此目的，道玄更是以实力强逼水月闭嘴。如果没有天书现世和陆雪琪的拒婚，陆雪琪也只有四个结局，要么变成第二个张小凡，要么被叛国的道玄下令处死，要么变成修罗的傀儡，要么变成焚香谷的炉鼎，受尽侮辱折磨而死，反正这四个结局，没有一个是荣耀的。

萧逸才叹道：“所以，对于青云真正有能力的人，哪怕他有污点，我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因为我知道，他们有本事，可惜掌门没有给他们施展的空间啊！我只希望你们别带着异样的眼光去看他，毕竟，他即便是投降了魔教，也从来没有真正看的起魔教，反而是鬼王携四灵血阵攻上青云之时，立即选择动用诛仙剑阵，直接将鬼王击杀！力挽狂澜，便是有天大的污点，也足以勾销了，哪怕就是让张小凡来做这个掌门的位置，我，也会无条件支持他！”

落霞峰首座白云道人苦笑道：“萧师侄宽宏大量，乃是青云之福啊，请师侄放心，我一定全力诫勉落霞峰，尽可能保证对张小凡的尊重！只是，如今青云紧要位置都有人在，您打算如何用他？”

萧逸才深吸一口气，答道：“张小凡胸中所学包罗万象，除了戒律司外，其余位子尽皆可以，如今曾师叔已经退休了，也罢，就让他接替曾师叔吧。陆师妹，回去以后告诉张师弟，从现在起上藏经阁，着手负责改革计划的制定与实施，让他放手去干，万事有本掌门和万师叔担待！”

这轮议事结束后，所有首座离开了玉清殿，最后出来的曾书书与宋大仁对视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总觉得掌门有点怪异，说他不聪明吧，放眼整个青云，能够跟师兄并驾齐驱的屈指可数；可是说他聪明吧，他偏偏在某些问题上，又从来都不在乎，比如青云的基业，不是他不看重这份基业，而是不看重谁来做这个掌门！

这些支脉首座跟随掌门师兄可不止一年两年了，绝对不会认为他是在开玩笑！

他的确是认真的，就像今日一样，在散会之前又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如果后世的青云弟子感觉来自通天峰的掌门昏庸无能，百无一用，那么他就活该被人赶下来，让有才能的支脉之人来做这个掌门之位。记住这句话：青云最重要的不是诛仙古剑，是青云弟子。”

好像这个掌门之位，在他心中不值一提，这怎么行？掌门都这样想，那么通天峰所有的弟子又会怎么想？

师兄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