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凡循声望去，却是一名身着本地衣着的女子从楼梯上款款走下来，让他疑惑不已。
还是陆雪琪的眼力好些，在张小凡的身后小声提醒道：“金瓶儿。”
张小凡身体一震，这才重新将她打量一遍，才发现她比南疆女子还要风姿绰约，而她的面孔，也唯有名动天下的她才配独有。
“是你啊，金瓶儿。”
张小凡就算无法接受金瓶儿的魅惑，也要表现得热情一些，毕竟是她在狐岐山崩塌之际将碧瑶转移到了安全之处。
简而言之，没有瓶儿就没有碧瑶的复活。
“呦，发什么愣啊？”金瓶儿来到张小凡面前，将一只手放在张小凡的肩上。
好在陆雪琪从周一仙的口中了解了她的往事，才没有计较，仍然好言问候，但田灵儿和曾书书认出她是魔教妖女，却被陆雪琪的眼神平息了下来。
“我们也要来这里住店，不过这样看来你们是捷足先登了。”张小凡笑道。
“哦？你今晚是想住上房，好办。”金瓶儿的美眸忽然闪现出一股迷人的慵懒，只听她压低了声音，神秘道，“以你我的交情，这不算问题。上面的房间足够大，我正想和你这个血公子小叙一下。”
金瓶儿此话一出，别说是哑口无言的张小凡，就连曾书书与田灵儿都变了脸色，以金瓶儿此等姿色媚态，张小凡无疑是羊入虎口，曾书书看到这里想要与她拼个你死我活。
就在这时，原本媚眼如丝的金瓶儿终于忍不住笑意，清脆地笑了起来，她的眼睛也清亮了许多。
“呆子，我是为你身后的三个人感到不平才故意逗你，没想到我倒成了众矢之的，好了，不和你闹了，快随我上楼，让小环他们为你们腾出两间空房来！”
呆若木鸡的四人面面相觑，随后一同上楼而去。
“小凡哥哥，我们又见面了。”正是小环，见到张小凡后连忙跑了过来，几乎是比金瓶儿还要热情许多，她顺手解开桌子上的包裹，拿出了一大串糖葫芦，大方地递给张小凡。
“是啊，小环妹妹，多年未见，还好吧。”张小凡一手接过糖葫芦，一手宠溺地摸了摸小环的头顶，如果说金瓶儿为碧瑶的所作让张小凡牢记在心，那么小环救万剑一时的不惧生死，足以让张小凡用生命来回报。
张小凡对金瓶儿道：“谢谢。”
金瓶儿道：“谢什么？”张小凡道：“谢谢你冒险保下碧瑶的身体。”
金瓶儿道：“其实我之所以这样，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
张小凡问道：“是合欢铃，对吗？”
金瓶儿道：“是的，当时我虽然保下了碧瑶，但当时碧瑶魂魄尚在铃内，因此合欢铃我无从去要。直到后来九尾仙子遇到我，告诉我她已经有六成的把握复活碧瑶，我才带着她来到碧瑶的石室，她方才得以复生，只是她记忆几乎全失。”
“合欢铃乃我派祖传圣物，自金铃夫人起流传至今。已流落在外太久，我想将它收回来。”
张小凡微微皱眉，道：“碧瑶复活后的相当一段时间，似乎很依赖合欢铃，你恐怕……”
金瓶儿道：“这便是最关键之处。幽姬和周一仙对我说，她需要将合欢铃中积攒的大量补魂之气抽入自己体内修行，届时待清除铃中这些九幽之物后，再行交还，不然她即便复活，也难以支撑太久。直到两年前，她才通过九尾仙子，把合欢铃交还回来，也算是了却家师生前最大的心愿了。”
张小凡道：“原来如此，恭喜啊，只是我有个问题想知道。”
金瓶儿道：“说吧。”
“碧瑶两年前借九尾天狐之手，把合欢铃还给你，为何不回到山门，重建合欢派？”
金瓶儿没好气的回答道：“心有牵挂，如何做得别的，像她那样无牵无挂，自然能从此隐世，随后她说道：“不知今日，当今的第一人，可会中小女子的媚术啊？”又摸了摸挂在脖颈处的合欢铃，其内已没有半分杂质，变回了当年属于金铃夫人的神器。
张小凡道：“你应该知道，我心里的人是谁。”
金瓶儿笑了：“也罢，我终究还是比不了那个冰霜美人。只是我不明白，当年那个可以复活碧瑶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为什么选择放弃？”
张小凡说道：“当初小白告知我她得到还魂术的时候，她就跟我说过一句话。”
金瓶儿道：“是什么？”
张小凡说道：“为了她，忘记她。为了爱，放弃爱。”
“我是想复活碧瑶，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牺牲小环和青云。单说重要，莫说一个碧瑶，就是一百个碧瑶，也抵不上一个万剑一！”
不错，在张小凡看来，一百个碧瑶也抵不上一个万剑一，甚至连一个林惊羽都顶不了，他可以对不起碧瑶，因为他对碧瑶没有了任何感情，但他绝不会对不起青云，对不起天下。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下楼。
金瓶儿看着下楼的张小凡，对小环说道：“像他那样的木头人，居然能和那样的冰美人在一起，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才能磨合。”之后她们才一起下来，众人就这样一起美餐一顿。
饭后他们将共四个房间分配妥当，两两一间，分别是周一仙与野狗，小环与金瓶儿，陆雪琪与田灵儿，曾书书与张小凡。
当安排好屋子以后，他从屋里出来，见到了周一仙一个人站在角落的窗前，于是他心血来潮地走上前去。
“前辈。”让张小凡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问候却换来了周一仙近乎跳起来的警觉。
“原来是你啊……”周一仙一看是张小凡，收整了自己的神情。
张小凡自然明白他忌惮的是谁，便歉意道：“碧瑶已经和我相忘于江湖，前辈不必顾虑。”
然而周一仙并没有就此海涵的意思，只是淡淡道：“老夫这一次终于长了见识，原来有金瓶儿同行，还算稳妥……好了，你和我说说这南疆一行有何收获见闻？”
张小凡忍住笑意，将自己这一路的行程大体说了一下，包括与黑木一战，和出发去南疆之前，碧瑶在山海苑告知他的一切，因为他在心里希望周一仙能够给出一个答案。
当周一仙听得天火二字的时候，忽然一把抓住张小凡的手，沉声道：“老夫没听错的话，你是说南疆的巫妖用出了天火？”
张小凡料定周一仙会有所发现，也没有隐瞒，点头道：“是的，当时还有两名焚香谷弟子，他们都确认了此事。”
在一阵沉默过后，周一仙忽然连连叹出三口气，随后不声不响地回到了屋内。正当张小凡不知所措的时候，周一仙竟然再次出现，手中拿的竟是他招摇撞骗所带的“仙人指路”布招牌。
“前辈，你这是……”
周一仙没有说什么，忽然用力将布招牌从两面一点点撕开，从中取出了将要掉落的一片发黄的白布，紧接着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布片上用血胡乱涂抹了几下，一个个清晰的字体竟然就跃然而上。
然而让张小凡震惊的并不是这些字，而是连起来读后其中蕴含的内容。
“这，这是……”张小凡指着上面的字，一时无话。
“这是鸿雁功。”周一仙淡淡说道，并且看他的意思，并不想耽搁时间，不等张小凡反应过来，就已经开始讲解道：“焚香谷的创派祖师为了防止焚香玉册内的绝学外泄，刻意改变了天火对内的属性，一旦体力消耗过度，自身就会成为天火的柴草而被天火反噬。而焚香谷中人施展天火以后没有反噬，就是凭着这鸿雁功！”
“至于云易岚的图谋，我现在大概能确定，他用焚香玉册从那位巫妖手中交换的，极有可能是焚香玉册的下卷，而且这两种功法是前后呼应的。不然他与你们交手的时候，为何威力大增。”
“前辈……”张小凡接过那片破布，觉得自己无论再说什么都是无足轻重。
“尽快记住它，并告诉你的师门提防焚香谷有益无害。”周一仙望着惊魂未定的张小凡，忽然笑了起来，“快快收好，至于别的我不会说你也无须多问。”
张小凡重重点头，将布片收入怀中，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更没有头绪的事。
“前辈，如果一个人头脑中忽然莫名地出现无法忍耐的痛苦，这种感受又很快……”
张小凡说到一半，陆雪琪过来叫他，没办法，张小凡只得带着没有解答的疑问，提前告退。
………………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焚香谷的一处洞窟，并肩站着云易岚与上官策。
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几乎布满整个空间，在他们立足之地数百尺之下，是一个巨大的血池，里面的新鲜血液正像一个漩涡般缓缓转动，将巨大的腥臭味经过搅拌混合后彻底释放出来。
如果张小凡见到此景，一定会联想起鬼王宗四灵血阵的血池来，不过这个虽小了一些气味却更浓的血池，究竟是作什么用的？
如果说玄火坛是焚香谷一大禁地，那么这个血池则是连焚香谷弟子，甚至长老都不知道的神秘之处，唯有先通过玄火坛的八凶玄火阵，再由上官策的引领，才能触及这个洞窟。
上官策望着下面鲜红的血液，忍不住问道：“师兄，你真的决定了么？”
云易岚闻言，忽然笑了起来，他的脸上并没有上官策的老练与圆滑。红色的头发随风飘动，更多的却是潇洒与不羁。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师弟，你还记得师父仙去前的遗愿么？”
“记得。”上官策没有迟疑，但眼神里却难以掩饰那一抹悲哀。
“说出来。”
“让你我竭尽全力获得巫族玄火之秘，让焚香谷从此称霸天下。”
云易岚忽然转过身，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师弟，你可知当初师父之所以将掌门传给我，就是担心你会在这件事上优柔寡断，若非如此，我又何尝愿意让你在这几百年，呆在这玄火坛中？”
“师兄，我知道。”上官策望着从小到大与自己一起的师兄，喃喃道。
云易岚顿了顿，他的神情渐渐恢复如常，语气也平淡下来。
“当年祖师就在这里找到了上古巫族的遗迹玄火坛，并从中悟出了焚香玉册，可从那以后，一直到我们这些不成器的人身上，也未能在区区天火之上有任何进展！八凶玄火阵被毁，玄火鉴下落不明，不可一世的兽神在一阵兴风作浪后，却给天下带来了期盼已久的和平，若不是你我找到了巫妖骗得其密法，恐怕直到我焚香谷灭绝于世，也不会再有作为！”
上官策在一旁，听着云易岚说出心中压抑已久的话，过了许久，他问道：“师兄，难道说这么快你就成功了？”
云易岚闻言，终于笑了出来，点头道：“八凶玄火阵便是出自巫族之法，而我焚香玉册则是玄火鉴的精要所在，二者一旦结合，我有至少六成把握，召出传说中真正的八荒火龙。”
上官策了解云易岚的为人，尤其当他听到云易岚在八荒火龙前加上“真正”二字，心头瞬间激动了起来。
只是，上官策毕竟与云易岚有所不同，这时的他，还是顾及到了一些事情。
“师兄，这样一来，天下又将会陷入混沌，还记得当年我们在兽妖面前立下的誓言么？”
云易岚冷哼一声，负手向前走去，站在石台的最前端，似乎一旦身体不稳就会坠入那汪洋的血海中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死伤只是暂时的，难道正道之人杀死魔教徒就可以不闻不问？兽神败退后我们除掉了南疆过半的妖兽，用他们的血来召出八荒火龙，也算是一种荣幸。”
上官策低下头再次注视着血池，心中忽然对这种气氛感到不适。
“师兄，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引诱……”
然而，云易岚却没有听下去，身形一闪到了门前，打断了上官策的话。
“我去看看洵儿，记得把我的话尽快说给吕顺。”
目送云易岚离开，上官策看都没看那血池一眼，便心有余悸地快步离去，将门彻底封死。
………………
李洵一个人躺在床上，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除了时不时去看望燕虹外，他不想与别人交流，即便谷主兼师父云易岚。
与黑木一战，李洵的心神受到了极大动摇，并不是因为张小凡与陆雪琪的生死相随，而是他自己真真切切地被一个外人用自己门派引以为傲的天火打伤，受伤不算什么，留下的却是屈辱与惊慌。
抓来黑木，放走黑木，最后又派遣自己到南疆遇到黑木的，全都是自己的师父云易岚，这代表着什么呢？
尽管李洵并非心思缜密之人，但他察觉到自己所要面对的将来，正与自己想要的渐行渐远。
就在这时，他的房门被打开，进来的正是云易岚。
在师父的追问下，李洵说出了对八荒火龙感到的无力与惊恐。但是云易岚听完却并未感到惊讶，只留下了一句话。
“洵儿，为师可以向你保证，不久后你将再次见识到八荒火龙，那时你才会见到真正的焚香谷。”
似乎是自己猜中了，李洵望着云易岚离去的方向，不禁苦笑起来。
而就在一盏茶的时间后，又有一人走进了他的房间。
这个人本来对李洵来说无足轻重，却只因出现在了这里，让李洵顿时瞪大了眼睛。
“李公子，多日不见。”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曾在七里峒服侍过李洵，并且与张小凡等人也有过相处的玛雅睿。
“你……你到底是谁？”李洵猛地从床上下来，潜意识认定此人没那么简单。
“请恕我当时有任务在身，没有露出身份，好在我以后就不再回七里峒了，你自会知晓。”玛雅睿笑道，“我爹还在等我，先失陪了。”
“等等，你爹是谁？”
玛雅睿听到李洵的话，回过头嫣然一笑，却没有回答，只是把他的门扣好，离开了。
绕了许多弯路后，玛雅睿走进了一间屋子，见过两位老者，她忽然语气冷硬道：“爹，吕叔，我已成功将蛊种放出。可他们中一人功法奇特，似乎是多重功法同时修炼，另一人有佛门之法护身，仅有一人能受我的摆布，剩下一女人却甚是古怪……”
“你的蛊术极少失手，如此快细细说来！”一旁的吕顺催促道。
“她有超乎常人的坚忍，以致我的蛊种被她完全抑制，除非再次被引动，否则蛊种根本发挥不出作用。”
这时，一个人没有碰门，竟然进入到了屋内，看清之后才认出是谷主云易岚。
“好一个天赐良机，上官师弟你有幸收养了一个能干的女儿！”
“多谢谷主夸奖。”玛雅睿，不，此刻应该被称作的上官睿颔首谢道。
………………
次日清晨，天水客栈。
望着远去的凡雪一行人的背影，周一仙抚须微叹，金瓶儿不解道：“老先生，发生什么了，还叹气？”
周一仙回过头，望着焚香谷的方向叹道。
“看来，这场浩劫已经无可避免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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