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在那一刻凝固。
天际，光柱缓缓散去，低沉的黑云得到了发泄，狂风止歇，雷声缓慢停了下来。随后，天地恢复了平静，黑云散去，天空渐渐亮了起来。
普泓上人收回了珠子，望天空跪拜。
顷刻间，天音寺上下所有僧人，一并俯身叩首。
剩下的两个人，尽是神色呆滞。
张小凡吃力地起身，把陆雪琪拥入怀中。
天地为之动容！
那一刻，每个人看得真真切切。
陆雪琪许久回过神来，用颤抖的手抚摸着张小凡苍白的面容。
“怎么样？”
“没事的，琪儿，我本来就没有后遗症啊。”张小凡重重点头。
陆雪琪欣慰的笑了笑，靠在青光环绕的张小凡怀里，沉沉睡去。
原来，张小凡之前是凭着诛仙中的最后一卷天书，才得以步入太极玄清道太清境界，与陆雪琪完全不同。
在众僧人的惊呼中，张小凡的身体又转为淡红色，似有似无，不甚真切。
“大梵般若之准提法界，实大圆满……咦？”正当法相称赞之时，张小凡已然连同陆雪琪倒在了他的身上。
至于张小凡身体变幻的五色光彩，则是不被人知的五卷天书。
等到张小凡苏醒后，发现自己身处几人的围绕之中。
而张小凡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道：“琪儿？”
“我在！”原来，陆雪琪正挨着张小凡坐在另一侧，微笑地望着他。
张小凡没有言语，只是把身边的她，紧紧搂在怀中。
“小凡……大师他们在呢。”被张小凡猛地一抱，陆雪琪不得挣脱，只能面色羞红地嗔道。
陆雪琪看看张小凡，终于开心地笑了出来，但还是离开了他的怀抱。
张小凡反复试了几次，不禁感叹道：“琪儿，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张小凡在陆雪琪的搀扶下来到铜镜之前，静静凝望。
此时的张小凡，脸色红润许多，人也变得年轻了几岁，尤其是他的目光，清澈得与法相无二，一种如水般清澈的气质，自他而出，轻动如风。
“这是我么？”张小凡喃喃道。
“是，这才是你，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便是这样。”一旁的陆雪琪点头道。
“多谢各位神僧相助。”
张小凡与陆雪琪相视点头，随后一同齐膝跪下，朝普泓等人重重磕上了三个响头。
“两位施主不必如此，这些是我等我家弟子分内之事，况且张小施主乃是我师弟普智唯一的弟子，无论如何要尽力而为。”
普泓上人走了过来，亲手将张陆二人扶起。
“如此这般，普智师叔终于了结了他老人家所有的心愿，既找到了佛道合一的人，也还了他一个正常的生活。”法相合十笑道。
“阿弥陀佛。”屋内的僧人一同念起佛号，为普智祷告。
在这个时候，陆雪琪突然攥住张小凡的手，忽然用力。
张小凡转过头，看到陆雪琪低着头，一脸笑意。
就当张小凡准备开口之时，普空神僧已经来到他的面前，捧起了诛仙。
“张施主，贵派的诛仙古剑经两日淬炼，已经彻底重铸。”
张小凡拿过已经合为一体的诛仙，仔细打量起来。
诛仙依然是那样似石非石，毫不起眼，但却轻了许多，细看剑的外围有些许金光若隐若现，乃是佛法而致。而最大的变化，则是原本诛仙二字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狭长的凹陷。
发现了张小凡的疑问，法相道：“西华炉已消除了诛仙的戾气，但也因此失去了大半威力，所以需要一轮强大的力量来做剑之魂魄。”
“何来魂魄？”陆雪琪问道。
“便是凤凰涅槃的遗物，火凰炎玉了！”法相笑道。
“这也知道？”张小凡无奈一笑，取出了火凰炎玉。
当火凰炎玉严丝合缝陷入诛仙的空缺时，二者突然光芒大作，俨然合一！
法相又道：“临别还有一事，不知陆施主对佛道共修之事是否支持？”
陆雪琪回答：“当然了，最初我不明白萧师兄为何有此想法，但听了小凡的观点以后，我才知道今日的局面。”
法相一阵惊讶,看了一眼陆雪琪,随即又看向张小凡,点头笑道:"不知张师弟可愿意做这个见证人呢?"
此刻的禅室,静的出奇。禅室之外的屋檐下,传来阵阵松涛声,让人静心。一双柔软而又细腻的手,不知何时起已经和旁边的那个有力的手掌紧紧相握了。仿佛血肉相连一般,似乎又回到多年前的那个万丈深渊一样。
张小凡温柔的看了一眼他旁边的陆雪琪,对着法相笑道:“这等天下大事,师兄既然有意让我这个做师弟的来当这个见证人,那我又怎能推却呢?"
法相看了一眼,顿时大声笑道:“张师弟能做这个见证人,那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法相师兄弟看着张小凡,继续道:“既然张师弟同意做这个见证人,劳烦陆施主回去就通知萧掌门,十日以后，我和法善师弟前来青云，最后确定佛道共修的细节,你看如此可好?"
陆雪琪看了一眼法相师兄弟二人,见他们面带微笑,转头说道:“那就如此说定了,十日以后，青云见。”
法相笑道:“那就打扰张师弟和陆师妹了。留步。”
佛道共修,这件修行界的大事,就这样在天音寺有了雏形,张小凡和法相他们随即又闲聊了片刻，便与陆雪琪离开天音寺，返回青云。
天音寺一行，张小凡终于让陆雪琪消除了担心，并让诛仙重铸，通过与火凰炎玉融合而燃起了正气。
张陆二人在天音寺歇息一日，便起身离开。
而从那以后最开心的，却是陆雪琪。
在陆雪琪眼中，无论张小凡变成什么样子，都是那个当初见到自己会脸红，嘴里念叨着师姐师姐，尴尬地拿出烧火棍的傻小子。
或许，只有自己敢这样叫他。
也只有这个傻小子，才最是惹人喜爱，牵肠挂肚。
想到这里，陆雪琪轻抿一杯酒，然后有些醉意地痴痴望着对面的张小凡。
张小凡夺过酒壶，把清茶放到陆雪琪面前，皱眉道：“琪儿，你从来不爱喝酒，今天是怎么了？”
“高兴，有生以来。”陆雪琪抿嘴一笑，脸颊上的两片绯红隐隐若现。
张小凡把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一口喝下半杯，强忍住那种辛辣的味道，来陪陆雪琪。
“是因诛仙，还是……”
“因为你！”陆雪琪浅浅一笑，打断了张小凡的询问。
张小凡呵呵一笑，把剩下的半杯酒喝下，默默望着陆雪琪，醉意心意，交织一起。
陆雪琪朝张小凡晃了晃空酒杯，示意倒满，娇憨的笑意洋溢在脸上。
就当张小凡要为陆雪琪斟满时，忽然发现，酒壶已然莫名其妙地溜到了一只从侧面伸来的白皙玉手之中。
张小凡不禁感到奇怪，陆雪琪分明在自己对面，这靠窗的一侧，为何会伸出只手来？
当他抬起头来，着实一惊。
只见一白衣女子，悠闲地蹲在打开的窗框上，一只手轻轻提着酒壶，另一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仔细看来，这是一极尽柔媚的女子。略显宽大的衣服，几乎是披在身上，系上衣襟，却依旧盖不住缝隙间白皙的肌肤，仿佛荡漾着幽幽的诱惑呻吟。
她的唇是柔的，眼是媚的，鼻是巧的，眉是婉的。她的容貌，比之陆雪琪也不曾逊色，像是要流淌过来将你拥抱的温柔水波，让你沉醉，又似百年永驻红颜的美丽，经风历雪，却更艳更丽。
这样的一个女子，与陆雪琪相映成辉，在这座小小的客栈内，闪耀着惹人迷醉的光彩。
这个女子，不是九尾天狐小白，又是何人？
“前辈，是你？”陆雪琪放下酒杯，好奇望着面前这动作奇特的小白。
小白对陆雪琪来说，非常值得尊重，若没有不久前她夜里拜访，自己与张小凡的邂逅，不知要等到何时。
“你们二人郎情妾意在此饮酒，怎就不叫上我？”小白白了二人一眼，便举起酒壶，痛饮起来。
只见近乎满满的一壶酒，就如同瀑布倾泻那般，一股脑被小白灌入嘴中。
一脸怪异地望着小白，张小凡抬起一侧的眉毛，忍不住道：“神出鬼没，谁知道你在何时出现！”
仅仅是张小凡一句话的功夫，一壶酒已然被小白喝干，只见她先是打了一个响嗝，下一刻她不知何时找到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张小凡与陆雪琪之间，面窗的一侧。
那喝酒的风姿，竟也是绝世的清艳柔媚。
陆雪琪与之相比，就显得婉约多了。
“看来一切尽如人愿，这才多久不见，你们就举杯邀月，对饮相伴了？”小白转过头来，刻意地盯着陆雪琪。
“前辈你怎么这样说。”
陆雪琪低头避开小白的目光，她的脸比醉酒之时，还要红上几分。
“这才多久不见，你就一口胡言，拿人取笑了？”面对小白的挑逗，张小凡毫不客气，“小二，拿一坛烈酒来！”
“一坛？”陆雪琪睁大眼睛，打量了小白一眼，还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小凡。
还没等张小凡说些什么，小白已经抢先道：“就是，一坛怎够，你是真小气！”
最后，在陆雪琪无比惊讶和张小凡万分无奈的眼神中，小白从容不迫地自饮起来，不过似乎是刻意收敛了一下，她没有直接拿起酒坛痛饮，而是倒入大碗之中，一碗又一碗。
直到一抹红晕带着不甘爬上了她的脸庞。
“你们为何不喝？”小白擦干嘴角的酒，再次打了一个响嗝。
只见小白双眼似闭非闭，风情万种之至。更有那眼波如水，盈盈的像是要流露出来一般，让人望上一眼便要心醉。
“是你喝得太专注，没有注意到罢。”张小凡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和陆雪琪斟满。
张小凡把目光投向陆雪琪，见她也这样看着自己，便更加疑惑起来。
为何小白一上来就要痛饮一番，而很少言语呢？
“你们一起住在青云么？”小白问道。
“是。”陆雪琪点头道。
面对陆雪琪的脱口而出，小白呵呵一笑，把头转向她，眼中有光芒闪动。
陆雪琪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在桌子下面踩张小凡一下，示意他来解围。
桌上的酒杯与小白手中的大碗比起来，小得可怜。张小凡拿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轻饮一口。
“现在的我再无牵挂，只想在我的师门，与雪琪度过一生。”
说到此处，张小凡的声音，如同空谷传响般，变得悠远，像是一种闲情雅致，那般平淡而满足。
陆雪琪闻言，抬起头望着张小凡，幸福的微笑挂在嘴角。
“那么，我就在这里敬上一杯，算是祝愿你们了。”小白端起满满的一碗酒，再次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三人已醉意满满，就连公认为海量的小白，也因连喝三坛而显得有些迷糊。
“小二，把你们这里的好酒通通拿来，一坛不留。”小白一脚踢翻空空如也的酒坛，冲小二比划。
店小二亲眼目睹了小白如妖怪（本来就是）般的酒量，自然不敢怠慢，拾起了滚到自己脚下的酒坛，转身就要上楼去取。
“不要了，不要了。”张小凡赶忙制止，然后给小白倒上一杯茶。
虽然张小凡不喜喝酒，但是不能不承认，屡次经历过烂醉的他，无疑是三个人中最清醒的一个。
似乎小白真的是犯了酒劲，即使是茶，她也如同喝酒那般一饮而尽，并且薄薄的朱唇轻抿一下，再次打出响嗝。
“怎么，怀疑我的酒量么？”小白端起手里的大碗，示威似地朝张小凡晃晃。
“你醉了。”张小凡道。
小白闻言，另一只手扬起食指，轻轻一摇。
“胡说，你瞧她才是真醉！”
顺着小白的方向看去，只见陆雪琪已然趴在桌上，美目轻闭，脸颊绯红，再加上似梦呓的唇，真是惹人怜爱。
与小白比起来，陆雪琪更像雪山上的一朵腊梅，清雅脱俗，静如止水，让人无法逾越。
张小凡无奈一笑，用袖子擦干陆雪琪嘴角的余酒。
这时候陆雪琪轻轻呢喃了一下，把脸贴在张小凡的手背上，恢复了平静。
“自打和你在一起后，她变了许多。”小白望着鼾声轻启的陆雪琪，轻轻笑道。
张小凡轻轻捋顺了陆雪琪的发丝，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微笑道：“你错了，她一直是这样。”
“这是为何？”
张小凡端起最后一杯酒，慢慢喝，不知不觉，时间倒流了些许，那个时而伤感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的心，我懂。可那时琪儿不想连累我，所以外表才冰冷。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表露出来。”
说着说着，张小凡忽然觉得手中的酒杯被人夺去，只见小白一脸狡黠，把最后的半杯一饮而尽。
“看来只有你，才是最懂她的。”
张小凡拿过空杯子，说道：“比之在南疆之时，你更贪酒了。”
“呵，贪酒么？”小白轻轻拨弄了一下垂在面前的发丝，说不出的风情万种，“我不像你，有人可以陪伴。只有吃喝，才是我的乐趣。”
张小凡沉默了，他忽然觉得，这只已经活了三千年的老狐狸，竟然也有小姑娘那样的幽怨，难以理解。
有时候，活得老了，心里也就简单了。
就像是那耗尽全族性命夺过来的玄火鉴，最终随意地被小白赠予了张小凡。
小白忽然站起身，半蹲在张小凡身旁，只听她幽幽道：“看我作甚，和呆子一样！”
“多日不见，你有心事？”张小凡为她搬来一把座椅。
小白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轻轻一跃，坐上了椅子的靠背，两只脚踩在座位处，格外地滑稽。
“还是瞒不过你。”小白忍俊不禁。
“但说无妨，除小灰外，似乎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你。”张小凡得意地笑了。
可是这一瞬间，小白却突然严肃起来，默默望着张小凡。
周围的一切，似乎就那样一点点的消失了。
小白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让张小凡忽然莫名紧张起来。
终于，她的唇动了，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
“不久前，我找到了还魂异术。”
还魂异术！
这四个字在张小凡的心里，瞬间重复了成千上万次。
“你醉了。”张小凡傻傻一笑。
可是此时，小白已然不见，唯有那轻轻晃动的窗子，与萦绕在房屋的一句话。
“你不再是鬼厉，好好珍惜眼前的人吧。”
只是小白并不知道，当他握起诛仙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彻底放弃了碧瑶，这个曾经为了他舍弃自己生命的人。
他轻轻走过去，把陆雪琪抱在怀中。
他看到，陆雪琪脸上的满足，是那般清晰。
第二日一早，张陆二人便离开了客栈，两个时辰过后，便看到了高耸入云的青云山。
远远地望见了泪竹摇曳的小竹峰，陆雪琪不禁笑了。
“回家了。”
淡淡的言语，浓烈的情意。
张小凡轻轻抓着身后陆雪琪的手，点头道：“嗯，才离开数日，就已然想念了。”
“有我陪你。”陆雪琪的语气忽然有些奇怪。
张小凡耸了耸肩，随即道：“又没说你……啊！”
张小凡正说着，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天琊发生了强烈的颠簸，险些让张小凡从云端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而后面传来的，是陆雪琪的笑声。
**************
两个时辰以后，他们回到了青云，小凡向掌门交差。亲自让掌门查验以后，把诛仙古剑送回幻月洞府，并且花了两个时辰把完整天书融入古剑之后，与陆雪琪一起回了小竹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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