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宴会以常乐被太后的人送回房里好好休息结束,面上说是为了保护她,实则只是专门调遣了好几个侍人,即日守在春居阁软禁起了常乐,且对外放出消息,说是南苍公主三日后启程到西辰完婚,两地同乐,甚是欢喜。
趴在桌上的少女懊恼不已,乌黑的长发凌乱落下,眼下泛着淡淡青黑无精打采,连穿衣打扮的心情也没有了,清悠见她这幅样子默默退了出去守在门口,对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侍卫没好口气。
“看什么看,公主的闺房岂是你们能瞧的。”
那几个本在偷看动静的侍卫立马低下头好好站岗。
清悠心里很是担忧,昨夜公主被送回来之后就一直食不下咽辗转反侧,她嘴巴笨也不知道安慰些什么,来回徘徊走了好一会才决定自己去小厨房收拾些甜点让公主填填肚子。
“小白眼,现在该怎么办?外边都是侍卫,我就算长了翅膀也逃不出去……”
常乐见门口的身影离开,这才敢和出去一趟刚回来的小白眼说话,它平时懒懒眯着眼总是睡觉,鲜少这样一副严肃的样子,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你改变了选择,剧情也同样会随之改变。”
小白眼将口里含住的卷好的小纸松下,沿桌面滚到常乐的手边,“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打开纸条,百里辞的字赫然出现,游云惊龙,一眼便能辨出。
“应。”
常乐翻去看背面,另一边是空白,纸上只有一字。
他的意思是,自己将计就计,乖乖去西辰成亲吗?
以常乐对百里辞的了解,他大概率是知道南苍西辰发生过什么事情,清楚西辰皇子对她无生命威胁才会让她离开。
不过仔细想想,离开南苍的确不失是一种好的机遇……
同年盛夏,南苍覆灭,她如果去西辰,不仅不会当百里辞的拖油瓶,还能脱离宋昭的眼线来为之后的破城之战打听些有用的消息。
只不过,还有一事——
常乐迅速抽出纸笔,沾了沾窗边被飘雪落湿的墨砚,行云流水写下一行簪花小字,再小心翼翼卷好纸条,摸了摸小白眼的猫头,眨眨眼递过去“晚上吃鱼,再帮我跑一趟可好?”
小白眼没想到自己身为系统竟然会被宿主指唤来指唤去,却依旧郝然在百里辞桌前用力丢下那卷得不太美观且比第一张厚的多的纸条,不满地喵了一声便冲了出去。
小白眼:“鱼真的好香。”
舒安浅心虚地将马上蹭到猫背上手缩了回来,还想着是不是被猫猫发现了自己的意图之时便被一把揽入怀中,大手跟着覆住她冰冷的小手,轻轻摩挲。抬头看去,只见霁月清风的男子此刻面露满足之意,忍不住笑出声“辞辞,你这是把我当猫逗呢?”
女孩笑的花枝乱颤,顶上的碎发柔软又杂乱,毛毛躁躁的挠着他的下颌,痒痒的。
“公主送来的纸条,你看看。”百里辞面不改色转移掉话题,将桌上的纸条放进她手里。
舒安浅终于停住小动作,一门心思放在纸条上,左看看右看看面上很是开心,举着纸给他看“我就说常乐姐姐是喜欢煜年哥哥的。”
纸上拜托他们在曲煜年回南苍后哄住他不要让他做出过激的行为,把事情同他说清楚,一有什么关于他的消息尽快送给她。
若是可以,希望他们可以关照傅太妃,查出太后房中毒香何解。
最后是些感激不尽的话语,说什么“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摄政王貌似潘安,情如宋玉,才比子建,帮一个忙必然只是挑挑眉毛的小事情。”
夸完那边夸这边,又说舒安浅“虽然年纪小但已颇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色。”
“油嘴滑舌。”百里辞评道,拿过纸条丢进火炉,很快燃烧成灰烬。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不过面上倒是柔和,舒安浅更是被说的心花怒放,很快牵着百里辞的手摇摇让他答应了
“煜年哥哥人缘可真好哇。”舒安浅感叹。
百里辞抿了口茶没什么表示,也算是默认她的说法。
昨夜百里玄在宴会结束时匆匆拉住他同他说曲煜年一事,今日又有曲常乐拜托他照顾曲煜年,百里辞百思不得其解,莫非三王爷如此娇弱,还需要两个女子来保护?
奇怪的想法出现后立即被他打消,百里辞抿抿唇看向乖乖窝在怀里的女孩,晃了晃头。
怕是同她待多,也魔怔了。
三天期限很快到来,清早几个年纪略大的嬷嬷被带过来帮常乐梳洗头发,搽脂抹粉再换上大红的嫁衣,衣饰繁琐厚重紧紧束在她身上很是难受。
“公主真是贵人贵相,在咱们南苍也是一等一的美人了!”
梳妆台前美人端坐,朱唇染红脂,小脸白嫩,眉心点着绛色花钿为少女的青涩添了些明艳色彩,发髻上的金钗尾摇动,随着皓腕上玉镯金环的碰撞声悦耳动听。而她虽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听到嬷嬷夸赞的说辞却毫无表示,就连脸都未红。
其实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座上的少女压根只是睡醒没缓过来处于待机状态,头一啄一啄几乎下一秒就要睡着。
常乐努力想打起精神,可这几天她就没好好睡过觉,她没有办法获得一点外面的消息只能靠小白眼出去打听,但小白眼每次都是在半夜才溜回来,一到白天就像能量不足般沉睡,毛色也暗淡了,以至她们的会谈集中在凌晨。教礼嬷嬷白天又会来折磨她,一旦她有消极怠工的迹象就会迎来更惨的教训。
“公主,上喜轿吧。”
金丝镶的盖头蒙上,清悠小心地托着常乐的手起身,缓缓挪动至门口,马轿已经等候多时,她才同行到帘前就被西辰的侍卫拦住,车内同时伸出一只手落在常乐垂眸刚好能看见的地方。
“上骄。”
常乐立马清醒了,这不是那萧易卿还能是谁?怎么连回去的车轿都要一起坐,难不成他们已经穷成这样了?
被汗浸润的玉手微微颤抖地放了上去,另一只手提住裙摆抬脚上轿,身后车帘刚落下来她便撩开头上的盖头看去,对面果然是萧易卿,此时也穿着喜服一副略拘着的样子刻意回避掉她看来的视线,但净白的耳侧有些粉红,难为他还晓得不自在。
常乐哼了一声,不再去管他。
马车都是停在她门口的,谁都没在意过她是否愿意,必经闹市的车队被围观,两侧已是水泄不通,嘈杂的欢笑声议论声不觉入耳,人人都认为她是欢喜的新娘子,只有少数人知道真相。
她心里苦涩想着,小白眼带不走,盟友都留在南苍,阿年也没办法赶回来,而且就算赶回来又有什么用,她不可能一辈子躲在他的庇护之下。
到了西辰,一切就只能靠自己了。
“阿姐。”
熟悉的称谓隔着热闹朦胧传入耳中,常乐鬼使神差拉开窗帘往外想要找到声音来源,一眼望去却只有看热闹的人群,怀疑是不是幻听想再好好看看时窗帘便又被拉拢,常乐侧头看去,闻到的是淡淡松木香,清香中带点苦味,苦味中夹杂青涩。
大脑中无数零碎的线索突然串成一线,常乐突然就明白了他的目的。
原来是为了萧肆锦。
常乐往后退开距离,蹙眉看着他。
这三天她拜托小白眼查了有关萧肆锦能找到的所有消息,就连用香喜好都知晓一二,而萧易卿无论是气质还是用香都和他极为相似,他们必然有些关系。
难不成云以未婚先孕而这位西辰皇子是自己同母异父的亲哥哥???
而他是因为母亲抛夫弃子才把自己要带回去虐待报复???
萧易卿见面前少女面色千变万化,挑挑眉没说什么退了回去坐着。
车途遥远,常乐虽然惊愕,但也撑不住困意,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闭上眼睡着,头靠在一旁眉头依旧紧皱,睡得不太安稳。
——
“煜年哥哥,你就不要再添麻烦了,常乐姐姐特意交代我们要好好拦着你的。”
“拦着我?”
坐在桌前的少年嗤笑一声,眸色微冷环视另一侧的舒安浅和百里辞,放在桌上的手手心有一道勒痕,磨损扯着血肉又不让他人上药包扎,还在渗血珠出来,看着触目惊心。
“三王爷才回,公主是不愿让你走错步子。”
百里辞看着面前戾气的曲煜年,又随意提了一句:“再说,事已成定局,轻举妄动只会错上加错。”
“错上加错?”
他快马加鞭不分昼夜的赶回来,可不是听一句错上加错的。
他的阿姐穿着喜服嫁于他人,只在城中一瞥都美艳绝伦,阿姐如此模样就连他都没有见过,怎么能让其他男子觊觎。
“我依阿姐的话会安分,但要我把阿姐拱手让人,恕我不能。”
曲煜年放下茶杯,起身头也不回走掉,身影依然修长挺拔。
“哎呀,煜年哥哥是不是理解错了。”舒安浅擦了擦桌上的血迹,小脸尽显担忧。
她看不出他心之所想,但百里辞同为男子,看得出他眼中的幽怨,许久才吐了一句。
“执念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