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法医中心 - 解剖室】
澜沧公园发现的二十具尸体被分批运送至法医中心。最大的解剖室内,即使通风系统全力运转,那股混合了腐败、血腥与消毒水的复杂气味依旧浓重得几乎凝成实质。
数张不锈钢解剖台上整齐地覆盖着白布,勾勒出下方形态各异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寂静,只有器械偶尔碰撞的冰冷声响。
“吱呀——”
解剖室厚重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深蓝色手术服的身影走了进来。他身形高挑,戴着口罩和手术帽,只露出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睛。手上戴着贴合紧密的橡胶手套,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
他就是市局法医部的王牌,欧阳零。
“欧阳老师。”助手锐雯站在一旁,递上初步的现场检验报告,语气带着凝重,“情况很复杂,尸体状态跨度极大,从新鲜尸骸到接近白骨化的都有。”
欧阳零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径直走向第一张解剖台。他掀开白布,露出下面一具相对新鲜的男性尸体。尸体皮肤呈现不自然的灰白色,颈部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切口,创缘整齐,显示出凶器极其锋利。
他拿起解剖刀,刀锋在无影灯下反射出寒光。下刀、分离、检查……他的动作流畅而稳定,没有丝毫犹豫,仿佛不是在面对一具曾经鲜活的生命,而是在解读一本复杂的密码书。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地遵循着解剖学规范,冷静得近乎漠然。
“致命伤是颈动脉割裂,失血性休克死亡。创口角度自上而下,初步判断凶手是从受害者身后,用右手持利刃快速划过。”欧阳零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平稳而清晰,不带任何情绪起伏,“创口边缘有轻微的生活反应,但不足以导致立即死亡,他可能清醒地感受了一段时间的痛苦。”
锐雯快速记录着,忍不住蹙眉:“凶手是在享受这个过程吗?”
“动机判断不是我们的工作。”欧阳零头也不抬,语气平淡,“我们只负责呈现客观事实。”他拿起镊子,小心地从创口深处夹起一丝极细微的、不属于受害者衣物的纤维,“取样,送检。”
“是。”
他移动到下一具尸体。这具尸体腐败程度更高,软组织大部分液化,散发出浓烈的恶臭。欧阳零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俯身仔细检查着骨骼上的痕迹。
“左侧第三、四肋骨有多处陈旧性骨折,愈合形态不规则,是生前长期遭受虐待所致。颅骨顶部有钝器击打造成的凹陷性骨折,这是直接死因。”他指着骨骼上的痕迹,如同在课堂上讲解标本,“根据骨痂形成情况和腐败程度,死亡时间初步估计在三个月前。”
他一具一具地检查下去,无论是高度腐烂、蛆虫丛生的状态,还是几乎只剩白骨的遗骸,都无法让他的动作有丝毫迟滞或情绪波动。他就像一台最精密的仪器,从血肉与骨骼中提取着死亡留下的信息。
当他检查到一具几乎完全白骨化的尸体时,动作微微一顿。他拿起尸骨的右手掌骨,在放大镜下仔细观察着指骨的末端。
“锐雯,看这里。”
锐雯凑近,看到指骨末端有一些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划痕和磨损。
“这是…”
“长期、反复接触某种粗糙纤维或细线造成的磨损。”欧阳零放下掌骨,眼神若有所思,“比如……频繁地编织某种东西,或者长期进行精细的手工劳作。这个特征,在另外三具白骨上也有发现。”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这一排沉默的“证人”:“二十名受害者,死亡时间跨度超过半年,社会关系、年龄、性别各异。但其中有部分,至少在死前从事过类似的活动。这或许是一个连接点。”
他将手套摘下,扔进专用的医疗废物垃圾桶,动作利落。即使经历了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他的眼神依旧清明锐利。
“初步报告我会尽快整理出来。这些发现,”他看向锐雯,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或许能帮调查组缩小排查范围。告诉杨天乐,凶手对人体结构很了解,下手精准、冷静,而且……他可能有收集特定类型受害者的倾向。”
说完,他转身走向洗手池,进行严格的消毒程序。水流声中,他的背影在冰冷的解剖室里,显得格外孤高而专业。
解剖什么的,对他欧阳零而言,确实根本不在话下。他要做的,就是让这些沉默的尸体,说出他们未能说出口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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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走廊】
洛小熠与匆匆赶来的汪美含擦肩而过。他脚步未停,绯色的长发在身后微微晃动,胸口的银链反射着走廊顶灯冰冷的光。
他似乎无意间瞥了一眼解剖室方向那扇紧闭的门,脚步有微不可查的一瞬凝滞,那双艳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澜,快得仿佛只是灯光造成的错觉。
随即,他恢复如常,径直向着警局大门走去,将身后的忙碌与沉重隔绝开来。
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了乌云,预示着山雨欲来。
A市的平衡,正在被打破。而欧阳零与洛小熠,这两个似乎处于不同世界的人,他们的轨迹,也因这场骇人听闻的案件,开始悄然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