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

之后的几天里，学校里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然而鹿迦他们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表象。

在临近周六的时候，学校里终于就此事出了一则公告，大意内容是说：高三文科六班班主任被举报私下给学生补课，涉嫌区别对待学生。经查，此情况并不属实，乃是六班学生自发组织的补习小组，但班主任齐钧没有及时掌握这一情况，故对其进行批评教育，并叫停学生们这一存在安全隐患的行为。同时，为鼓励学生互相监督，共同努力备战高考，学校现特于周六日开放各班教室及若干自习室供高三学生使用。各班可根据需要自行安排，不必提请学校批准。最后，望各班同学再接再厉，在高考中取得优异成绩，创造辉煌。

在读到这则公告之后，六班所有的学生都松了一口气，替他们的老班头齐钧。同时，还有一人，也放下了心头那块重石，这人就是李文芳。

在举报完齐钧的第三天，李文芳渐渐从上头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这事儿做的有些冲动和过火了。然而此时再撤回似乎也有些来不及了，更加引人怀疑。好在，这件事的最终处理结果是好的，不仅没对齐钧做太多严重的处理，而且还叫停了那个补习小组，同时又把场地挪到了教室。这下，岂不是谁想参加就可以参加了？

在第二天，李文芳一早就把女儿周苗苗叫了起来，让她去学校和同学们一起复习功课去。周苗苗没脸去，但她更不想待在家里听李文芳的唠叨，便收拾东西出发了。

出乎周苗苗的意料，今天班里的人还挺多。其中不光是复习功课的，还有拿了平板或者小说来看的。据这些同学说，感觉在学校比家里还自由。在家里想要偷摸娱乐一会儿还得留意着父母的动向，然而在学校——可以说是天不管地不管，就连老齐还主张让他们多休息一会儿呢。只要尽量保持安静，随便他们做什么！

周苗苗闷着头，走到了自己位置上。虽然班里无人知晓那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她的母亲，谢疏桐也确实做到替她保密，但周苗苗还是觉得惭愧。毕竟她再有心眼也还是孩子，做不到母亲那种程度的心狠手辣。

周苗苗放下书包，正要坐下，看见教室另一侧的鹿迦站了起来，向她这边转过了身。周苗苗赶紧垂下眼，假装没看见她。然而她没想到鹿迦直接向她这边走了过来，在靠近她桌子的时候，还停了下来。

周苗苗不由心一提。她这是，她这是知道什么了吗？

“要打水吗？”鹿迦忽然问她，“我可以帮你接一杯。”

啊？周苗苗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鹿迦没再说话，用手示意了下她刚从书包一侧拿出来的水杯。她是知道她的，以前俩人坐同桌的时候，周苗苗就特别爱喝水，说对皮肤好。

周苗苗的眼睛有一霎的震颤，其实她眼睛长的很好看，只是因为常年戴眼镜所以才不显。但现在，她看向鹿迦的双眸是那样的明亮，似有星辰滚动，又仿佛水光粼粼。

周苗苗是真的有些想哭了，因为她感觉到，鹿迦都知道了。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谢谢。”

周苗苗闷声说了一句，把杯子递给了她。

“不客气。”鹿迦微微一笑。

她知道，她不可能通过一次打水就与周苗苗彻底摒弃前嫌。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她想要周苗苗知道，她的善良有被别人看到眼里。她，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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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疏桐也注意到了鹿迦的这一举动，学习到一半的时候两人在回廊处聊天，他向她问起此举的动机，在得到她的回答之后，也是一笑。

他觉得鹿迦做得对。人生路说来漫长，可往往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如果鹿迦今日的举动能在周苗苗心中留下烙印，那么在以后面对诸如此类——甚至更为恶劣的事情的时候，希望可以为她多增添一分勇气，让她依旧选择善良。身为同龄人，其实他们能做到的真不多。但古人有云，勿以善小而不为，便是此道。

鹿迦没想到谢疏桐能拔高这么多，她还怕他觉得自己是想借此跟周苗苗恢复“邦交”呢。但鹿迦知道，不可能。这一年多来，已经足够鹿迦看清她和周苗苗不可能再做朋友了，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各自安好。

“谢同学，我觉得你比我更厉害。”双手撑在围栏上支着下巴，鹿迦忽然笑了笑，说。

“怎么？”谢疏桐看她。

“不知道。”鹿迦说，“就觉得你能转来六班，是我们的福气。”

谢疏桐：“……焉知不是我的？”他拽文似的回了句，却一点也不讨人嫌。

“是啊。”鹿迦说，“都说了是‘我们’的了，你是六班的人，当然也属于‘我们’之列。”

谢疏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伸手摸摸她的头。鹿迦表示婉拒。

“要尊敬长辈。”她又记起了自己“姐姐”的身份，认真摆谱道。

谢疏桐无语，非常无语。他想把人强行拉过来揉，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很快了，鹿迦。”谢疏桐看着前方，忽然说，“我们的高中生涯还有半年多就要结束了。”

“是啊。”

女生也向着同一个方向望去，眼睛里是坚定的光。她甚至有些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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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是一天快过一天，高考倒计时从半年慢慢变成百天，然后从五十天变成二十天，最后，定格在了十天。

按照附中惯例，最后十天基本都是留给学生的。但还是严格按照日常的作息安排，每天都由老师镇守，以防他们完全放松自己。

经历了三轮大复习和无数次大小模拟考，大多数同学对于自己最终的水平已经心里有数，参考往届的录取分数线，已经开始估摸着自己可以考上哪个大学了。甚至，有相同院校或者同一地市院校的，都已经畅想着以后一起约饭游玩儿组建老乡会了。这心态，纵使是老齐听了，都有些想打人——这群孩子未免也太想得开了吧！

然而他们偏偏就是乐此不疲，因为这是在紧张的倒计时中，唯一能够让他们放松片刻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