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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宋故,冒犯公主了。”

浮云故

大靖盛世,长安繁华。

窗下是世家贵族风铃作响,远处有万家灯火久久不熄,明亮而耀眼。

元延四十五年深冬,大雪三日不止。

“殿下,这里不太对劲。”驾车的侍卫拉着马鞭,只听一声长嘶,马车停了下来。

裴安莞支着头打哈欠,垂下的手搭着膝上趴的小猫,纤纤玉指陷在灰白相间的猫毛中,显得格外瓷白。

周围太安静了。

裴安莞挑起帘子,不远处是一片树林,茂密的枝叶盖着雪白。她眸光一凛,看见了一闪而过锋刃。

“戒备。”

不知何时,有一队人马已经藏匿在树林中,正悄无声息地靠近。护卫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迅速拔刀,大声道:“保护公主!”

不等护卫动手,他们便已经冲了出来。

马车剧烈晃动,裴安莞扶了下窗沿稳住身子,听见车外兵器碰撞中混杂着人倒地的声音,带了些苦恼。

她手下人少,也无人能以一敌十。

——打不过呀……怎么办呢?

裴安莞掀起眼皮,她拢了拢白貂大氅,把下巴埋在暖和的毛领中。

说时迟那时快,正是这个动作,使她恰好避过了从马车外插进来的刀刃。那人刺空了,立刻将刀拔出,想要再刺第二次。

裴安莞这次躲不过去了,她卸去厚重的氅衣,探身掀开帘子,利落地抱着猫下了马车。

洁白的雪地已经被鲜血染红,尸体倒了一片。眼看那人提刀就要砍,裴安莞指尖微抬,还未有什么动作,眼睛就被一只手盖住了。

那只手没有直接触碰到她的脸,裴安莞却能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夹杂着雪松的清香,十分好闻。

她站着没动,也没转头看去。

良久,裴安莞眨了眨眼,身后的人感觉到眼睫在手心颤动,不着痕迹地僵住,蓦然将手收了回去。

“臣宋故,冒犯公主了。”宋故往后退了步,半跪在地。

裴安莞不动神色扫了眼周围。果然——尸体都被处理干净了。她笑得无害,说:“原来是定都侯,不必多礼,起来吧。

宋故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生了张温雅俊美的脸,挂着淡淡笑容,气质谦和有礼,好一个朗月清风的俊秀少年郎。

裴安莞收回了目光,还抱着熟睡的小猫,施礼道:“多谢侯爷相救。”

宋故没受这礼,温和地说:“不敢当。”

裴安莞的肩头落了雪,手都是冰的。她毫不在意地将雪拍去,问:“淮州离京城相差不只千里,侯爷怎么会在此处?”

“办事。”

……行,你就差把敷衍两字写脸上了。

宋故带了这么多人,总不可能是办私事,她也没再追究。

“劳烦侯爷派人替我好生安葬他们。”

宋故颔首,低声跟侍从吩咐了几句,对裴安莞说:“若公主不嫌弃,宋某来时看见不远处有座寺庙可以落脚。”

裴安莞没回答,垂着眸像是在思索,是个明艳又清雅的美人。少倾,她抬眸,语气带笑:“那本公主……便跟侯爷走了。”

宋故眉眼温和,极易让人放下警惕去信任。裴安莞无故回头看了眼静悄悄的树林,跟在他身旁。

雪地难行,留下的脚印很快被风雪掩盖。

寺庙确实不远,裴安莞看着高挂在上的牌匾题着的“幽雪寺”三字,觉得有些眼熟,还未想出个理所然,就见宋故的随从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宋故敲了敲木门,开门的是一位驼背老者,老者拄着拐杖,问:“你们是什么人?”

宋故说:“我们是从鞍州来的,想去京城投奔亲戚,却不料遭到歹人打劫,被大雪迷失了方向。”

老者目光转到裴安莞身上。宋故见状,又道:“她是我……”话音未落,裴安莞嫣然上前,说:“我是他妹妹。奶奶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兄妹二人借住一宿。”

老者松动了些,似有深意地扫了裴安莞一眼,让开了路,“既然如此,你们就进来吧。”

宋故先行,跨过门槛,裴安莞抬步跟上。两人对视,都觉得隐隐有说不出的诡异。

老者领他们到了一间房,悠悠地说:“这以前也有过住客……很久没有清扫过了,你们自便。”说罢,他转身离去。

听着拐杖敲地的声音逐渐远去,屋中一片寂静,宋故合上门,谁也没有说话。

宋故打量着四周,他想做个口型,问是否要先行离开,才动了动唇,就见裴安莞不动神色地摇摇头。

他挑起眉,有些意外。

裴安莞其实也很意外,但她没表现出来,自顾自地坐在塌上,突然看着宋故说:“哥哥。”

宋故抱剑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我好饿啊,母亲塞了那么多粮食和钱财,可惜落在雪地里了。”

宋故坐在裴安莞身边,叹了口气,一脸忧愁地胡说八道:“我将包袱藏在马车下的暗格中了,想来那群人搜寻无果就会离去。你且再忍忍,待到雪停了我便出去找。”

窗外有风吹过,小猫叫唤了一声,从裴安莞怀中跳下去,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宋故看着小猫钻到床底,再无动静。他转头问裴安莞:“你怎么知道有人盯着?”

他自幼习武,随父从军,敏觉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但裴安莞身为公主,没必要也没可能学过武。

裴安莞不着调地说:“我猜的。”她观察了会宋故好像真的相信了的表情,莞尔道:“那个奶奶不对劲呀。”

“她本来不想让我们进来,但是听到我们是兄妹——又或许是因为你提到了鞍州,让她改变了注意。”

“刚才走过了很多房间,应该都是客房,但是她无视了。她特地让你我住在这里,若是有所图谋,怎么会放心让我们自己待着。”

裴安莞像是很愉悦,最后带了点反问的语气:“是吗,哥哥?”

宋故也笑了,夸道:“聪明。”

没过多久,木门“啪”地一下被推开,寒风凛凛刮进屋里,吹散了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温热。

是刚才的老奶奶。

她提着食盒走进来,放在落了薄薄一层灰的桌子上,对坐在塌上的两人说:“我下了厨,你们吃点吧。”

裴安莞提着裙摆站起身,把食盒打开,饭菜热气腾腾,她弯着眼睛,惊讶地“哇”了声,“我正好饿了,奶奶好厉害啊。”

她帮着老人把菜一盘盘端出来,不经意问:“奶奶之前说这以前也有过住客,是如今不在了吗?”

“他们都走啦。”老人笑得慈祥,“今年的雪这么大,没人愿意留在这里过冬。”

宋故接了碗米饭,问:“您怎么不走啊?”

“我走不了啊。”

这话说得奇怪,老人却不再谈了。

宋故和裴安莞都没动筷子,老人似乎也不打算走。片刻,宋故打了个哈欠,看向老人,“奶奶,您不吃么?”

老人道:“我吃过了。”

屋里陷入沉静,裴安莞的笑差点维持不住。她腹中确实饥饿,便率先夹了青菜。

味道不错。

裴安莞吃了几口米饭,给宋故递了个眼神。他没领悟到裴安莞的意思,半想半猜,也吃了些菜,但最后米饭几乎没动。

等老人收了碗筷走远,宋故才看向裴安莞,“你也太大胆了,万一下了毒药——”

裴安莞说:“你方才问她怎么不吃,不是在暗示我吗?”

宋故沉默半响,无奈道:“怎么可能。殿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臣八个脑袋都赔不起。”

裴安莞轻笑:“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若真有个什么好歹,烦请定都侯保护我了。”

宋故张开手掌,一块手帕中包着小团米饭,但他没有银针验毒。裴安莞抬手取了根细簪给宋故,但她忘了自己只带了一根簪子。

绾起的乌发落下,顺着她的肩散在腰际,裴安莞动作怔住,表情有点呆,带着歉意说:“侯爷见笑了。”

宋故这才收回目光,垂眸一笑,接过了这根纤细的银簪。

裴安莞不知道哪里找了根红色的发带,将长发低低地绑在身后,露出些温婉的气质来。

银簪没变色。裴安莞抬眸,有些奇怪,但她十分肯定地说:“饭里肯定下了药。”

“或许不是毒。”宋故没有质疑她的说辞,说,“她不想害你。”

“我?”裴安莞一愣,“为什么?”

宋故也说不上来,他斟酌着言辞,“她对你有些不同,就好像……透过你在看另一个人。”

裴安莞回忆着老人的眼神,不太确定,“我看不出来。”

宋故点了烛火,照亮了周围,眼眸中也映出火苗的颜色,“我要出去一趟,你……”他不敢让裴安莞独自留在这里。

但他此去还有别的要事。

裴安莞了然:“既然她不想害我,那我就不会有事的。”

宋故想说他不过是随意推测的,又听她话音一转,“但你去也不会有结果的,你若抓了她的人反而更不好收场。我本以为她只是谋财,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她是在探我们的身份。”

宋故一想便明白了。

裴安莞耳根都冻红了,困意袭来,床榻上摆的棉被像是崭新的。宋故说:“庙外留有我的人,他们会护你。”

她勾了勾被褥,道:“不必担忧我。”

待到宋故走后,裴安莞起身时敛了神色,确认柜中空空如此,又伸手一寸一寸摸过墙壁,又敲了敲,如此下来试了五六处地方。

她一边转动着摆件,一边在心中思索:“好生奇怪。”

裴安莞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眸中含着水雾,眼尾泛红,她眼皮沉重,只觉得疲惫的莫名其妙。

是药性。

她咬破舌尖,试图摆脱困意,却依然集中不起注意力,意识逐渐涣散。

没过多久,裴安莞便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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