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是你。
她的话犹如一记重锤，重重砸在唐晓翼心口上。
“我不知道……如果今天晚上你没有来……或者你来晚了……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他来晚了。
唐晓翼神色蓦然变了，如果他来晚了，这个时候看到的，是不是就是她的尸体了？
出租车缓缓靠停，唐晓翼率先下车后拉开右侧车门，将许不知打横抱起。
“给我指路。”
他语气不容抗拒。
许不知揉了揉眼睛，感受到自己此刻并没有站在地面而是悬在半空被人抱着，霎时间一张脸红到耳朵根。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许不知不习惯被人抱着，蹬了蹬腿就想往地上扑。
“我不。”
唐晓翼一张脸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非但没松手，反而把她作乱的胳膊挂在自己脖颈上，让她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
“我就不该让你离开海龟岛的，那里危险，但出了事我自己就可以很快解决，不像在这里，我动枪是违法的。”
“我放你自己回去，你能保证路上是安全的吗？你还想让昨天的事情再重演一次？”
许不知象征性地动了两下，不说话了，乖乖地给他指路。
“……等等，我的钥匙在校服口袋里。”
快到家门口了，许不知习惯性一摸腰侧，空落落的触感提醒着她身上穿着的并不是校服外套。
“……”
唐晓翼看着她一脸愧疚的样子，到嘴的“为什么刚才不说”又让他生生咽了下去。
“现在很晚了，如果你要找开锁的恐怕不行。”
唐晓翼找了个平坦地方，把她放了下来。
许不知大脑有些发晕，一愣一愣的，还没从上一句话反应过来。
“我知道你要打电话给解长安，但是现在已经十点多了，你这叫深夜扰民。”
唐晓翼一眼看穿了她拿手机的目的，毫不犹豫地断了她的念想。
“我身份证和钱都在家，手机不在身上……”
许不知越说声音越小。
“所以啊，”唐晓翼很自然地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你只能跟我回去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场逛街。”
许不知也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他拉到了灯火通明的商场里。
许不知讨厌这身衣服给她带来的引人注目感，但她能躲的范围就这么大，再躲就要黏到唐晓翼身上去了。
“虽然很享受你这样贴在我身上的感觉，但是君子不趁人之危，”唐晓翼指了指不远处一家服饰店，把许不知推了进去。
“是要自己选，还是让店员带你？”
许不知摇摇头，“我自己选吧，总觉得在导购嘴里什么都能吹出花来。”
她其实没说另一层原因，本质上她是个社恐，不太喜欢和陌生人待在一起。
结果是许不知拿了一件浅灰色毛衣和一条短款毛线裙，为了迎合圣诞节的氛围，向来不过多装扮的她难得又买了一条带花边的小披肩，本来是要装在袋子里的，唐晓翼执意要她换上，说什么换身新衣服冲冲晦气。
“那你还真是在乎我。”
许不知轻笑，却也没拒绝，将原来的衣服装在袋子里，和唐晓翼一起并肩出了服饰店。
“你觉得我们现在像不像出来约会的小情侣？”
唐晓翼笑嘻嘻地指了指远处一棵被装扮起来的圣诞树，挂满了彩球礼物盒子和便利贴这些精致的小玩意，来这里拍照的人非常多，大多数是圣诞节来逛街的情侣。
“像妈妈带着儿子出来逛街。”
许不知毫不犹豫地戳穿了他的粉色泡泡幻想。
“走吧，我们也去拍一张。”
唐晓翼很自然地牵起她，将那只比自己小了一圈的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两人牵着手的模样像一对真正的学生情侣。
许不知在被牵起的那一刻心里有些复杂，却任由唐晓翼牵着她往前走。
唐晓翼得意地勾起嘴角，将她的手抓的更紧了些。
“我们不是出来买零食的吗？”
许不知问他，唐晓翼带着她排了队买上了便利贴的名额，坏笑着眨了眨眼，“可是看到好玩的东西，谁不会想玩呢。”
“……你其实是想出来玩，没想陪我买零食吧？”
许不知想把手抽回去，却被唐晓翼勾了勾手心，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掌传到心底。
“你看嘛，你自己都说了是陪你，那这就是你要求的，所以做什么事我来决定。”
许不知没搭理他这番没什么逻辑又强词夺理的推论，跟着他一起安安静静地排队。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你今天不打算睡觉了？”
唐晓翼在左右张望着，突然他发现了目标似的眼睛一亮，“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许不知随意应了一声后低头玩手机。
过了十来分钟，许不知感觉额头有些冰冰凉凉的触感，抬头一看，唐晓翼手里拿着一只撒了豆乳粉的甜筒，刚刚她头顶冰凉的触感就来自奶油尖。
“快拿着，商场里温度高，再不吃就要化了。”
唐晓翼手里还拿着一只撒满了朱古力豆的巧克力甜筒，似乎是刚刚跑的太急，他额头上沁着一层薄汗，气息也有些不匀。
“……”许不知心情复杂地接过了那只甜筒，“我以为你神神秘秘的要去搞什么，闹了半天就为了一只冰淇淋？”
“不是为了一只冰淇淋，”唐晓翼脸颊薄红，眼睛却异常明亮，“因为你看起来就很不开心啊，听说吃甜品会让女孩子心情变好 。”
许不知看着他真诚的表情，心口蓦然一软。
她有表现的很不开心吗？
许不知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女孩额角和鼻尖都蹭着一点奶油，脸红红的，透露着点乖巧意味。
她舔了口冰淇淋，凉凉的奶油融化在舌尖，带着点清甜的香气，弥漫在这喧闹人潮中。
“轮到我们了！”
不知道排了多久的队，许不知一个冰淇淋吃的只剩下脆筒，终于是轮到了他们的便利贴。
“话是这么说，可是，”许不知翻来覆去看那张便利贴，“为什么只有一张啊？不应该是一人一张的写吗？”
“你笨啊，”唐晓翼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她不开窍的脑壳，“来这里的都是来许愿的情侣，你见哪个情侣写便利贴要分两张纸的？”
“……要不你自己写吧。”许不知看着那张粉红色又是心形的便条，实在是不好意思下笔。
而且他们也不是情侣，今晚花的钱她会在事后转给唐晓翼的，不占他便宜。
“可是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们，”唐晓翼拉着她的胳膊，撒娇似的摇了摇，“你不会要突然丢下我吧？你不想让周围人笑话我吧？”
他知道许不知不喜欢道德绑架，因此他没有说出“我今晚救了你，就当你满足我一个要求”这样的话，而是巧妙的让她心软舍不得走。
可是我真的很想看啊。
许不知想到唐晓翼被丢下后像大型犬一般失落站在原地的模样，不知为何忽的笑出了声。
“你已经写完了？好吧，把笔给我。”
许不知从他手里接过了那只签字笔，没有去看他写的内容，很自然的折过已经写过字的那半面，开始认认真真的落笔。
“……哈。”
唐晓翼终于忍不住了，趴在前台上就开始有些不顾形象地笑了出来。
许不知将笔归还回去，然后拿着那张便利贴，在圣诞树上找到了一个不太高的位置，正打算贴上去，突然身体一轻。
“……！！！”
许不知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视线正和圣诞树顶齐平，她不接地看向把她整个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他肩膀上的唐晓翼。
“你干嘛？”
“快贴，再不贴我就松手了，”唐晓翼作势真要松开扶住她的手，许不知吓得连忙勾在他脖颈上。
唐晓翼得逞般勾了勾唇。
两人在地下超市买零食的时候许不知终于忍不住了，“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相处……或者说是今天，有些奇怪。我感谢你救了我，你可以要求我做别的事情，但是……”
“但是什么？”
唐晓翼把她圈在购物车扶手和自己中间，许不知后背抵在坚硬的塑料扶手上，表情有些无处可逃的惊慌失措。
“今天花的钱我已经还给你了。”但是请不要把我当做是你的女朋友。
唐晓翼沉着脸翻看着短信，果然收到了一条两千元的转账记录。
“你怎么……不高兴了？你带我去的那家店消费不低，如果有少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唔？”
许不知话还没说完，被唐晓翼一根手指放在嘴上，“说完了？那让我也说两句呗？”
许不知自知理亏，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你是真的不开窍还是怎么？我追你追的还不够明显吗？非要把我喜欢你这几个字刻在脸上天天在你面前晃悠？”
喜欢……？
反应过来唐晓翼说的是什么，许不知唰的一下捂住了耳朵，“我不……”
“你想说什么？不想听还是不喜欢？这就是你对待不想面对的事情的态度吗？逃避？”
唐晓翼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锁在头顶，这下许不知不听也得听。
“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不是因为我把你当做了另一个人，我喜欢你，就是你。”
“你见过哪一个替身文学男主，会认真的记住你的口味，会给你抄笔记，会大半夜不睡觉去救你，会把你抱起来看圣诞树？我应该直接给你五百万，然后把你关起来。”
为了迎合许不知的喜好，唐晓翼这段时间恶补了不少喜闻乐见的热门言情小说。
所以他觉得许不知的“替身文学”论有些奇怪。
他说完了，这才发现他还扣着许不知的手腕，连忙说了声抱歉后松开。
这里人很少，十二点关门的商城此刻到了快打烊的时间，唐晓翼看着许不知一脸沉默的样子，突然有了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如果她不同意的话，那就亲一顿然后立刻就跑。
当然了这种想法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唐晓翼绝对尊重所有异性。
“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做朋友就好。
“唐晓翼。”
许不知突然踮起脚尖，努力与他平视着。
“我不知道被一个人很用心地喜欢着捧着是什么感觉，所以我对喜欢这个词的理解还很浅显，可能没法你所期盼的有所回应。”
“我可能要很久很久，才能学会真正对一个人好。”
看着唐晓翼越来越沉默的脸色，许不知顿了顿心神，终于将接下来的话说完。
“但我觉得可以试一试，万一……我学会了呢？”
“如果你觉得我太缓慢太迟钝了，你可以随时退出，不用担心我会难过。”
此刻许不知答应他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感激和愧疚，骨子里的教养让她没办法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救命恩人对她的并不过分的要求。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唐晓翼按捺住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再次确认一般地看向许不知。
“算哦。”
她轻笑，主动回握住唐晓翼的手。
走出商场时，街上已漆黑如墨，弥漫着淡蓝色的夜雾，只有少数几盏路灯亮还着暖黄色的灯光。
“走吧，回家。”
“……家？”
许不知疑问。
“对啊，回我住的地方，从前我管那地方叫窝，”走在她前面一步的唐晓翼回头，一笑，脸上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但现在有你在了，或许我可以管那种地方，叫做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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