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美容院

两个月前。

名叫宋婉珍的少女坐在地下室发霉狭窄的床铺上，刷着短视频，看着镜头里漂亮又各色特点的少女网红们，暗灰色的瞳孔里满是艳羡的神色。

她看向镜子中自己的脸，痘痘，面色蜡黄，大框眼镜架在塌鼻梁上，因为这张脸她受到了无数不公平的待遇。

上学时候，男孩子总会说她将来找不到对象，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着各种难听的话。

比如说，女孩子总会以闺蜜的名义在她身边，若有若无的拿她来做比较，以寻找优越感。

食堂打饭的时候，付着一样的费用，漂亮的人总是比她多一勺饭菜，哪怕是一样的回答错了问题，上课迟到，长得漂亮的女孩子眼眶一红，所有的麻烦便迎刃而解了。

现在参加工作两年了，职场不比学校，社会上的人情冷暖与勾心斗角更是让她被压的喘不过气。

与她同一年入行的女孩子，已经升到了部门经理的职位，甚至晚她一年入行的师弟师妹，都混的风生水起，唯独她，整天拿着不起眼的收入，上班打卡晚上要加班，总被上司挑毛病，年会上不起眼的表现，做着最不起眼的透明人。

有时候她也会羡慕别人温柔体贴的男朋友，遗憾的是当她应媒去相亲时，对方摆着不比她高多少的工资，一口一个“我这样的条件”，对她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气的她当场甩手走人。

转念一想，她这样的容貌，并不算多出众的学历，又能找到什么样的好工作，好对象呢？

她认命了。

如果她没有看到铺天盖地的美容院广告，如果她没有选择踏入那家医院，那么她就会这样一生碌碌平庸地走到尽头。

宋婉珍考虑过整容整形一类的东西，但大医院的费用无疑要价太高，那么多失败的案例，也让天生胆子小的她止步不前。

直到她在自己公司附近一条不起眼的巷口里，看到了一条美容院小广告，醒目地贴在墙上，勾着她的心弦。

“免费体验美容项目一次！行动起来吧，下一个变美的就是你！”

宋婉珍承认，这番话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她看着那些整容失败的案例是真的很害怕，但看着镜子里自己丑陋的脸，又觉得没什么了。

再丑，也就是在一张深色的画纸上再抹一笔深色，没什么大不了的。

美容院的开门时间只有周一到周五，宋婉珍心一横，在周五那天请了假——正好是他们团队为了庆祝一个项目成功的庆功宴的日子。

她本就很少参加这类活动，因此大家对她的请假都是见怪不怪。

宋婉珍坐在出租车上，手里将那张美容院广告捏的皱皱巴巴的。

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她犹豫着，转眼间已经来到了医院门口 容不得她犹豫，司机已经催促她下了车。

“快下去啊！我还要去接下一单客人呢！”

宋婉珍连忙说了声抱歉，然后推门下了车，关上车门的一瞬间她似乎听到了司机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丑人多作怪……”

宋婉珍猛地蹲下身子，手指插在发间，抓着自己的头发，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它们撕扯裂开。

她甚至哭不出来，头脑一阵阵发晕。

强烈的无力感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她看着在小巷口里几乎漆黑的医院，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殆尽。

反正都是丑，反正都会遭到不公平的待遇。

清脆的高跟鞋声在石子路上格外清晰，她确认地址无误后，推开了那家医院的门。

空无一人。

自卑感在这一刻还是发挥了作用，或许是始终没有勇气去选择整容的缘故，她看着空荡的房间，竟萌生出了一丝庆幸感。

她转身欲走。

“您好，请问是来咨询美容的客人吗？”

宋婉珍吓了一跳。

声音冰冷又空灵，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可她抬头环视，竟找不到一个播音设备。

“您不用紧张，我看到您手里的广告了，您一定是认为自己不够明艳动人，才会选择来到这里的吧？”

“改变的机会来了，您往前走，走到最后一个房间，我在那里等您。”

声音轻而冷，却像勾子一样，宋婉珍的腿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然后推开了最后一扇门。

房间里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从头发辨别出来的，因为她的脸戴上了一个面具，所以看不清容貌。

“请问您是想要咨询什么项目？皮肤美容？美体？还是五官？”

她亲热地拉着宋婉珍的手，皮肤细腻温热。宋婉珍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那修长白皙的脖颈，下颌线精致的线条，不难推测面具下也一定是一张美艳的脸。

“抱歉……我对这些并不是很熟悉，可以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想想吗？”

宋婉珍觉得对方一定会认为她是来搅局的，搞不好还会把她直接赶出去——哪有进了美容院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调整什么的。

她低下了头，出乎意料的，美女点了点头。

“您不用紧张，坐在椅子上慢慢想就可以。”

得到肯定答复后，宋婉珍打开手机摄像头，看着自己蜡黄色一点气色都没有的肌肤，想着父母总对她说的那句“一白遮百丑。”

她慢慢有了明确的答案。

“皮肤美容吧……我想要变白。”

美女轻轻笑了笑，“好的，请您在旁边稍作等待，手术半小时后开始。”

宋婉珍点点头，随即在一旁椅子上重又坐了下来。

“你们这里，第一次做美容是免费的吧？不会做完了再要我的费用吧？”

宋婉珍谨慎地打开了录音，她担心自己再被骗一次。

美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连手上的动作都停止了。

“我们这里是新店开张，不求收入只求客源，您完全不用担心费用的事情，即使不是第一次来做，我们后续要价也是不高的，在大医院做一次的价格，在这里能多坐好几次。”

“您似乎一直不愿意抬头，可是您刚刚抬头对我说话的时候，我发现您长的很清秀，完全不需要动刀子。”

宋婉珍苦涩的摇了摇头。

清秀？

她看着这张脸，是怎么说出清秀两个字的？

约莫二十分钟后，寂静的氛围被女人的声音打破。

“好了，您可以去躺着了。”

宋婉珍躺到了手术床上，意识渐渐模糊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