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知努力让自己的手不发软，迅速解开了唐晓翼身后的绳子，却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虽然多绑了一道，但是没道理他解不开啊？
好在她没有想太多，时间也没有给她继续想的机会了，她前一秒刚刚把绳子解开，后脚被她锁的严实的大门就被人踹开。
“？你倒是起来跑啊！”
要不是情况紧急，许不知几乎要踹唐晓翼一脚，这是发呆的时候吗！
“你是他什么人，女朋友？”
唐晓翼：？有这句台词吗？
正在家远程操作的江习羽叹着气。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许不知一步一步往墙角退，直到她手碰到一块冰冷的墙壁。
没有退路了！
“……要不然我们做个交易，我把我交给你们抵债，你们放他走？要是贩卖人口的话，我应该比他值钱……”
许不知慌不择路之下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等她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提出了一个多么危险的要求！
她余光瞥到唐晓翼已经在往外悄悄地挪了，只要她能拖够时间，她相信唐晓翼有能力能离开这里。
……那她呢？
许不知想的太过美好，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处境。
唐晓翼出去以后，她要怎么办？
唐晓翼能像她一样想尽办法也要救他出去吗？
她握紧了枪，突然将它举了起来，然后直直地对准了自己的脑门。
“如果你们再敢往前一步，我……我就开枪了！到时候你们谁也跑不掉！”
她是真的在害怕，握着枪的手都在不停地抖。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絮絮叨叨半天为的是什么？这小子药效根本没过去，现在——”
为首的人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唐晓翼的移动轨迹扑了过去，两人迅速扭打成一团。
许不知想过去帮忙，身前却围上了一群人，她根本找不到任何缝隙能逃出去，只能一边观察着唐晓翼那边的动向，一边和身前一群人缠打。
说是缠打，其实说她单方面挨揍更多一些，她只能做到勉强避开致命伤，身上却无可避免的多了许多道伤口，脖颈处甚至有一道不算浅的裂口，再深一些她就看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失血和流汗的双重刺激让许不知几次险些昏迷，她扬了扬脸，将黏连在脸上的发丝甩到脑后。
“别握着你那宝贝枪了，你们这样的人，连杀只鸡都不敢——！”
他大张着嘴，额头上瞬间出现了一个血窟窿，巨大的枪响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开枪的，是许不知。
她脊背不正常的僵直着，拇指的指甲甚至因为用力过度而翻了上来，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开枪的手在抖，却一击毙命。
……唐晓翼，我可是拿命给你争取了这几秒钟的逃命时间啊。
你最好赶快跑出去，最好有机会把我也救出去……
她并非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也并非对唐晓翼有多信任——至少没信任到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他的程度。
她只是觉得，如果唐晓翼出去的话，他们获救的几率大概会高一些。
许不知双手死死抠着墙皮，腿一软，刚才巨大的精神压力终于让她控制不住地晕了过去。
……
“……我还活着吗？”
她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嗓子疼得火烧火燎。
“活着，而且医药费全是我付的。”
唐晓翼坐在她旁边的陪护床上看着书，见她醒了，便用棉棒沾了水递给她。
“先别直接喝水，你的嗓子现在的状态不能直接喝水。”
许不知用棉棒缓缓擦着嘴唇，眼睛呆呆木木的，过了好一会才逐渐适应了窗外透进来的阳光。
“我开了一枪打死了人，然后晕倒了……！”她表情突然变得惊恐起来，两只手死死抓着唐晓翼的肩膀，指甲几乎要陷进他肉里去。
“唐晓翼……我杀人了……”
虽然是获救了，但是她的一生都毁了，毁在那一枪上……
“哦呀？小知了怎么啦？怎么哭成这样？”
江习羽捧着饭盒，脚步轻快地进了病房，然后挤走了唐晓翼，坐在她床边，用勺子舀起一勺粥，在嘴边吹凉了缓缓递到许不知嘴边。
江习羽知道探望病人应该有怎样的装扮，她特意换了一身水绿色的棉质连衣裙，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低马尾，在只剩白色的病房里像一朵桔梗花一样清新淡雅。
“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的，你先乖乖把粥喝了把药吃了好不好？我可是上网找了教程熬了一上午呢，快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许不知一口一口地吃着江习羽喂来的粥，又被催促着吃了两粒退烧药，做完这一切后，才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江习羽，原本充满光泽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咳咳，我要说一个可能会让你感到身体不适的事情，你先答应我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江习羽挽着她的胳膊撒娇。
虽然她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得说，虽然她也很清楚无论许不知嘴上说的再好听再不生气，在听到真相以后也一定会把病房掀了……
“我要说的就是，从一开始唐晓翼所谓的被绑架，就是一场戏！一场为了测试你水平的戏！那些人都是合成人，是我在后台操控他们的，但是你身上受的伤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了，你还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了！”
唐晓翼在一旁削着苹果，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许不知的反应，以防她一个激动掀了屋顶。
江习羽语速飞快地解释完，然后紧张地闭了嘴，像在等待一场盛大的审判。
许不知脑子有些懵，她长了张嘴，竟一个字也发不出。
假的？
那些足以让普通人做很长时间噩梦的经历，她紧张地躲在墙后推算时间的感受，还有她身上这些令她疼得睡不觉的伤口……都是假的？
她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开口。
“我能推断出那些人的出现时间并准确计算出一个安全的时间空隙，是因为他们是合成人，行动轨迹是有数据严格把控的，我那一枪打中的应该也不是它的大脑，而是类似于它的芯片一般的东西……”
“聪明！这么快就转过来了！不过你那一枪可真准啊，芯片给我打的彻底报废用不了了，只能重新换一块了……”
江习羽鼓掌的声音立刻在病房里响起，只是此刻她尴尬地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这个时候该夸聪明么，这应该是正常人都能想到的事情吧？
“……所以那一句我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也是后台操控的？”
她眸光突然一转，毫不犹豫地看向了江习羽。
“这个嘛，应该是系统出了些故障……喂妈？嗯对我在呢，什么？！我二姨出车祸了？你等等，我马上就回家！”
江习羽接了个电话后便急匆匆地收拾好包离开了病房，临走前不忘给唐晓翼使个眼色。
我编不下去了！交给你了！
许不知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将目光从病房门口挪向了唐晓翼。
……可是你连手机都拿反了啊。
她也没想去揭穿江习羽，而是盯着唐晓翼手里的苹果——已经被他削的只剩核了，他还在用刀使劲戳着仅剩不多的果肉。
“目的？你总不会是要告诉我，要训练我开枪杀人的勇气吧？”
她揪着手里的被子，隐隐约约希望着，不要听到自己想的那个答案。
可就是这么残酷，唐晓翼放下手里千疮百孔的果核，答了一声，是。
“准确来说不是要训练你杀人的勇气，而是要看你在面对威胁时，有没有敢于反抗的能力，就像合成人的程序说的，如果你拿着枪却连杀只鸡的勇气都没有，拿你还不如把它当成废铁去卖钱。”
“但是，你听好了。你手里的枪只能杀该杀的人，这是人性的底线，我要训练的是你的反抗能力，而不是你的枪法有多准，不是你开枪的时候有多不犹豫。”
“是个人都是会恐惧，会犹豫的，在你眼里那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哪怕他做了不对的事情，哪怕他严重威胁到了你的生命安全，你在开枪的前一刻，仍然是在犹豫的。”
“如果你一开始就掏出了枪，此刻我已经放弃你了，我不要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我要看到的是你的蜕变。”
他语气平静，在许不知越来越暗淡的目光中，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这是去枫谷公寓之前的死亡预备赛，恭喜你，考核通过。”
许不知紧绷的肌肉陡然放松了下去，不过很快就想到了下一个问题。
“你刚才说，枪要杀该杀的人，那如果有一天，在我的立场中，你同时变成了我的敌人和我的上司，在我这里，你也算是该杀的人吗？”
唐晓翼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明天不到来之前，我无法做出任何保证来说明我不会在某一天变成一个坏人，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开枪的时候，记得不要犹豫，我这个人还是挺怕疼的。”
“如果我当时选择了去筹钱呢？或者我根本就没有相信你说的话，认为这只是一场恶作剧呢？又或者说，我也被你的合成人们抓住了呢？”
许不知憋了好久的问题此刻终于是问了出来，她眼眶都是红的，声音也在颤抖。
是啊，怎么会不害怕呢，她也只是个刚刚上高中的小姑娘啊。
“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天来学校时，我问你如果没有你手里的那支假货笔，你会怎么收场时，你回答的什么吗？”
许不知眨了眨眼睛，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自己说过了什么。
“你说，你从不会去思考已经发生的事情如果换一种选择，将会是怎样的结局。”
“我知道你心里有不甘呀，如果可以的话谁也不想过这种头上悬着一把刀的生活。”
说到这里，唐晓翼突然笑了，那是一种许不知从未见过的，温柔的能抚平一切伤疤的笑。
“你就当是命运选择了你吧，反正命运不会说话，你可以把锅都推给它。”
许不知终于笑了，窗外的阳光撒在窗台上，将她心底最后一丝阴霾也照得敞亮。
“手机响了，是郑欣发来的吧？明天就是你要启程去枫谷公寓的日子了，今天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回学校记得还我住院费啊。”
唐晓翼将刚才削好的苹果放在她床头，转身离去。
许不知叉了一块苹果放在嘴里，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确实是郑欣发来的。
［我们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吧？明天上午十点，我们银杏路68号门店见，我带你去枫谷公寓。记得带好水和干粮。］
许不知抬头，眸光微闪。
银杏路68号……
那不是早就废弃掉的地铁站吗？
郑欣为什么要约她在这里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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