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晤，展信舒颜……花绽争妍，碧鲦出水，白鸥矫翼，露凝青皋，絮落英雪，寂甸影只，月出东斗，好风相从，太华夜碧，人闻清钟……相约元月初一子时三刻，忘川之畔，共赏明月，佳时良辰，若蒙莅临，庭莲生华。”
———汝友沧月（古月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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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我？”
“这个问题，早在八百万年前，就已经有了答案……我喜欢你，比所有人，所有事都要喜欢。”
“阿月，神爱上了魔，你所做所为，无异于逆天叛道……值得吗？”
“顺从心意，无谓值否，我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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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碧云，夜渚月明。
车的一侧，是一个年仿双十的女子，身姿曼妙，白雪般的发丝中夹杂着璀璨的金色，颜如冰玉，正兀自闭目养神，气质宛如神仙玉骨。
而她的对面，一身华贵的白色长裙，其上银色的龙纹栩栩如生，精致雅然，此时正饶有兴致地掀开车窗：“佳时良辰，明月千古，看似雪过不久，你怎的选了这个地方。”
【我以为你不会来…你笑什么？】
“哈嗯…还别说，认识你这么久了，你这副容颜我还真没看到有过什么别的表情…突然觉得你也蛮累的。”
【……】
马车轮声辘辘，在风与枯叶的交响乐中，追赶着日光奔过一条又一条的土道小径，伴随着一路上稀奇古怪的交谈，渐渐的，便将那光芒甩到身后去了。
雪后的湖水，恬静而清澈，在一片天地素缟中，日光照映，泛着微微的波澜，跳动起无数耀眼的光斑，如暗夜之中明路的璨星。
层层鳞浪随风而起，远方是迷雾笼罩之下，宛若仙境的神魔峰，山峦叠嶂间，远远还能看到尚未化开的积雪，偶有神鸟飞过湖面，向山颠飘摇而去，扑向那绯红的落日残阳。
湖畔的边上，几栋木屋看上去早已废弃很久，破败的墙壁屋檐生满苔藓，那曾是一个小小的村落。
马车缓缓停在附近，沧月走下车栏，兴致勃勃，如雪的柔荑伸出，将一袭魔纹衣裙的彼渊，半推半就拉了下来。
彼渊立在湖边十几米外的地方，没有再继续向前，此时脸也不再如先前般淡漠，而是抬头望向湖畔远方的山景，看夕阳落在山后，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一眸若玄夜，一眸若白昼。
【这还是你么……】
“我并非沧寅，而是新的龙神，这点，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吗？”
脸色平静，却带着些许的潮红，似有似无的笑意，沧月如此干脆的回答，却是让彼渊一瞬间发生了些微变化。
那变化明确的告诉她，她是知道这个名字的。
而且，不仅仅是只知道名字。
于是少女心中便了然了。
两息后，沧月蓦的瞬身，反手拽住维彼渊的手掌，将她也拉了起来，嘴里说着：“跟我来。”
就朝着湖畔的方向跑，彼渊跟在身后，也不问干什么，任由她拉着。
跑了有一段距离，在湖畔边上看到简易又破旧，布满青苔的码头，码头旁有两只同样残破的小木船，一只已经彻底报废，倒扣在水里，另一只弃置在岸边，几乎和周围干枯的植被融为一体，但似乎有被人简单的清理过，至少船里看起来是不脏的，船身有破洞，但应该还能下水。
“船我收拾过了，这会儿晚风很舒服，走，我们到湖面吹吹风去。”
对于沧月略显兴奋的邀请，彼渊有些无语：【现在？】
“不然呢？”少女反问。
她将船身的破洞用水之核心堵实了，推着船“噗通”下了水，沧月看着小船飘摇片刻，终于平稳下来。
“上船——”.
沧月一面喊着，自己率先跳了上去，胸口银光闪过，掏出一张毯子，铺在船上，坐下去拿起木浆，对着还在发愣的魔神殿下招手：“你快上来呀，陪陪我嘛。”
彼渊再三迟疑，最终还是拗不过沧月的意思。
两人上了船，浆船慢慢划至湖中心，船桨老化的厉害，划到一半时断了，沧月就用冰做了一个接着划，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彼渊则坐在船的另一头，表情漫不经心，双瞳盯着远方黑夜里起伏不定的山峦，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什么呢？”
沧月说道，她望着彼渊，神色淡然如常，挂着一丝甜甜的微笑——但那笑容让彼渊蹙眉，她递给沧月一个黑色的匣子。
【不打开看看？】
“没钥匙。”
彼渊将眉头蹙得更深：“这是问题？”
【这是玄珜她送来的，说是要紧之事，我却并不想打开。】
“你尊重她的想法？”沧月问道，这似还是不可思议的第一次。
【不。】彼渊轻轻摇头，【我只是没兴趣知道，又觉得丢掉有些可惜。】
“......”
她顿了顿，再次望向远方的夜景，明月已然升起
“你真的不一样了。”
许久，终于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对某些心中一直的牵挂，稍许放下心来：“以前的你，除了虚无与抱负，什么都不会在意，哪里会操心这些事情。”
【所以，你其实不想告诉我这些事。】彼渊蓦然说道，语气颇为轻松。
沧月知道，她是指这次相约忘川，自己总对她有所保留，不愿透露更多的态度。
“我只是想让你，在这里多留一留。”
彼渊道：【神魔两族的情况，如今依然很不明了，我怕你会……你已是龙神，你做什么都会牵连整个神界，我不希望……】
不希望你和八百万年前的他犯同样的错误。
“所以我在你眼里，从来就是个鲁莽又无脑的傻瓜喽？”
沧月看着她，不高兴的撅起嘴巴，忽然撩起冰船桨，“哗啦”一声，冰凉的水花，溅在了彼渊的身上。
【这也是尔逆的意思。】
彼渊拍拍裙摆，面无表情。
你这就把尔逆卖了？
沧月不禁气结。
就听到彼渊继续说道：【神魔之战无可避免，我并不想和你动手，灭烬也好，玄珜也罢，没有人是你对手。】
“你是还在顾虑，神祇对我的态度？”
沧月蓦然打断她道：“这也是为什么，修罗神就算拼尽生命，也要杀了我。”
说这些话的时候，沧月在笑着。
似乎是没想到少女会突然这么直白，毫不掩饰的说起神界的事，一向从容自若的彼渊，突然间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呐，渊儿。”
她听到沧月平静的声音，轻声问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呀，什么时候知道的呢，我完全没有察觉过…”
倒不是真的一点都没察觉。
彼渊移开目光，不在说话。
她喜欢自己，这点彼渊也是方才知道不久，那时的她也好，现在的她也好，六道地规的力量使她超脱这世上一切的维度。
除了她。
彼渊也不清楚自己对沧月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喜欢？似乎不是，恨戾？似乎也不是。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她不想她死。
小船飘泊向湖的中心，在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墨夜之下，沧月用神力将船桨湮灭，船渐渐静止在湖面，与她相对而坐的魔神，久久都未曾再开口。
“噗。”
沧月看到她那副正襟危坐，满面严肃的表情，眨眨眼，陡然就笑出了声：“咯咯咯咯，我吓到你了？”
【很好笑么。】
语气平淡，不带情感任何。
沧月坐在传言，卷起裙摆，将两条修长的腿伸出船外，白皙到晃眼的肌肤浸到水中。
如矿出金，如铅出银。
春天正开的花，可以是我；夏夜闪烁的流萤，可以是我；秋后遍落的叶，可以是我；冬来苍茫的大雪，也可以是我；闲云野鹤可以是我；蜉蝣蝼蚁可以是我；雪泥飞鸿、松石流泉，可以是我；烟火人间、布衣蔬食，也可以是我……
“看啊，这就是明月。”
她所创的倾城二十四中第十三式
洗练·素镜明月，便来自月意。
沧月看着她，逐字逐句，对她说道：“假如你死了，不在了，那么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很多很多的事情，都将变得再无意义，至少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她的声音略显沙哑，她说着，脑袋别向一边去了。
沧月依稀记得，上一次听到她以这样的语气说话，还是……
那一次，是抱憾终生的诀别。
而这一次——
不知道算不算作是别扭的人眼里，最深情的告白。
彼渊愕然，望着绝美又别扭的侧脸，柔和完美的线条。
【我不会死的。】
浅笑过后，彼渊一本正经地望着她，嘴角依旧洋溢着笑容。
【冥土不散，虚无不消，魔神便永远不死不灭。】
“……”
等了片刻，沧月才又将脸转了回来：“我想阻止你了。”
【你打不过我的。】
“到时，你我之间，不必留手。”
【如你所愿。】
那之后她们一直让船飘摇在湖的中心，沧月在船边点起烛火，光影斑驳，夜风中兀自摇曳着，望着月亮，唱起了歌。
朦胧中，沧月忽然抬起手，仿佛想要抓住那天上的月亮。
“我一直有很认真的在想一件事，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爱我的人。”
“你说，十年以后，我们还会在这里吗？”
【只要你还想来。】
那，二十年后呢。”
【谁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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