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教学楼前的糟糕会面

我是在二十二岁的时候遇见宋声声的。

彼时，我这新上任的班主任，抱着刚从教务处拿来的教案，正跟着高一的年级主任，步履匆匆的朝着即将交接给我的高一二十三班的方向前进。

那一日的下午，天空阴云密布，空气中弥漫沉闷的压的人喘不过气。

毕业了之后被全市倒数第三的公立高中收编了，上任第一天直接被分了个班带，我想任谁情绪都不会太美妙。

高一二十三班就在一楼，要是想要用最简短的路线过去的话，势必要横穿教学楼前空出来的那一块地方。

那里搭建着一个大舞台，专门供周三周五学生们大课间时观看各班级准备的表演。

可是，直到我和年级主任都快要走过大舞台的时候，我们这才发现，原来在这处舞台的角落里，竟然还呆着一个人。

是一个染着一头毛毛躁躁金发的少年。他穿的是比杀马特还杀马特的乱七八糟，耳朵里塞着骷髅头形状的耳机，左手揣在裤兜里，右手握着现下正在青少年当中流行样式的随身听的——真真是一个十分标准的不良。

男孩半阖着眸子，上半身陷在阴影里，即使知道我们这两位老师已经注意到他了，却仍旧还是不为所动。他看上去很孤僻，他干的事情也的确很令老师火大。

带着我的是高一的年级主任，他姓吴，是一位身材有点发福，头顶上的毛发有点稀疏的中年教师。

盛夏的天本身就水汽重，更别提还是在这种云一层一层堆叠积压成一片的下午了，简直闷的人心烦意乱的喘不过气。

我抬头的时候，甚至能够看清背对着我的吴主任他毛发稀疏的脑袋中间那一大块被浸出来的水珠打湿的汗淋淋的凹下去的地方。

上课铃已经在十分钟之前响过了，可是这位染着金发的不良少年却还跟个二大爷似的坐在这里，什么成分已经很明显了。

吴主任教的是历史，是一个脾气还相对和蔼的老师；可是再和蔼可亲的老师，在面对这样的学生，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宋声声，你在干什么东西！”

吴主任朝着那个男孩儿走进了几步，压着嗓子低声呵斥着。如果能够统计的话，他的怒气值估计已经达到临界点了，但是可能是出于个人的素质涵养以及我还在这边的缘故，他到底也还没有做出什么太过火的事情。

可能是带着耳机，又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想理这位唠唠叨叨的年级主任，那位被呵斥的金发少年眼皮抬都未抬。

“你要干什么东西！”看到对方的油盐不进，吴主任的额头青筋暴起；他看上去很愤怒，整个背部紧绷到都把被汗水浸透的衬衫给撑开了，而腰后那一层被皮带紧紧勒住的叠层的肉也跟着他的怒吼声一起跟着颤了一颤。

这种一触即发就要干架的气氛势必是需要来一个人过来周转打圆场，不然我这个下午可能连班级都不用去了，就净搁这儿看师生斗殴了。

于是，我这个刚上没多久的“新官”，就只好舔着一张老脸，捧着笑，试图在这二人之间转圜。

“吴主任，您先别激动，再怎么着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还不懂事的学生罢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哈！”

“要不，您看看我们先去教室吧，您不要带我去熟悉熟悉新班级吗？”

我抱着教案，快步走到吴主任和那个看上去像是不良的金发少年之间，赔着笑。

看着吴主任隐约有正在平复的怒气的模样，我又故意大声咳嗽了两下，示意身后那位不良。

“咳咳，这位…这位染着黄色头发的同学，老师们还在这里呢，要不你先起来？”

不良：“……”

对方没吱声，在抬头瞧了眼是我之后，他又开始专心致志的听裤兜里的随身听去了。

不良之所以叫不良，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默默地叹了口气。

刹那间，吴主任那原本就不太白的脸色，更是再次黑了一个度。

尽管我内心的小人在疯狂的口吐芬芳咆哮着，但是现实中却还要尽力拦住不顾形象要和学生干一架的吴主任。

毕竟，成年人的世界总是会有那么多迫不得已的不得不为之。

在拦架的半路上，吴主任突然蹦出来了一句话。

“张芝芝，你不是要去二十三班吗？好，那我就告诉你，那个犊子就是你们班的！你看着办吧！”

身份证上姓名那一栏写着张芝芝三个大字的我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