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夕阳西下，萧雅没有等到放学的周文便被管家接回了家。

　　“你到底怎么想的！他是去参军，不是别的。如有万一，要凄苦半辈子的是你的亲女儿。你要我一个作母亲的如何舍得！”

　　“你以为他不去参军，萧雅就能太平一辈子吗？这仗迟早要打，等战火弥漫，你！我！我们的女儿！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了！”

　　站在门口的萧雅听着父母争吵，一字一句她听不明白，可却又好像很明白。一层水雾浸湿了萧雅的双眸，她或许猜出父母口中那个‘他’究竟是谁了。

　　“小雅，回来了。”

　　萧雅装作平常模样，来到父母面前。萧剑如压下火气，尽量平和道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还有……阿文，阿文怎么样？”

　　“我一天都没见到他……爸爸，你刚刚所说那个要参军的人，是不是阿文？”

　　“是，是阿文。”

　　萧剑如颤抖着嗓音道，他怕女儿难过，怕她不舍。可萧雅远远比他想象的坚强，她没有显现出伤心，只是镇定语气中带着丝哭腔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阿文……一直都是这样的，也是因为这样我才喜欢他。”

　　见萧雅嘴角微扬，似是在为周文而骄傲，可不经意的叹气，却让萧剑如明白萧雅何尝舍得。

　　窗外晃过一缕白光，车辆熄火的声音传来，萧雅不禁起身，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一对璧人遥遥相望，良久，周文萧雅不约而同地走向彼此。看着周文手上握着的毕业证书，萧雅含泪一笑。她想装作一副从容的模样，她想告诉周文，投身军营，保家卫国，她为他骄傲。可这话堵在嘴边，她却说不出来。

见萧雅饮泣吞声，强忍不舍，周文心里有那么一丝动摇，可当他紧紧拥住萧雅时，这一丝动摇荡然无存，因为他还记得当年的南京，炮火下毁灭了他的一切，他当时有多绝望，他此刻就要更坚持。因为他深爱这个女孩，所以他更要离开，他要保护他爱的人，而不是在失去后追悔莫及。

　　二人没有说一句话，萧雅知道自己若开口必是挽留之语，报效国家是周文的志向，她绝不能去动摇分毫，周文也清楚自己若开口必会让萧雅伤心，不如就这么抱着，多抱抱他爱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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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看见萧剑如出来，周文才缓缓松开萧雅。

　　“伯父……”

　　“跟我来。”

　　周公馆里，周继先站在窗边看着儿子跟着萧剑如进了门，叹息一声道

　　“阿文怎么会同意呢？”

　　萧母压在书房外，内心忧虑地听着里头的谈话，尽是连身旁的萧雅都未发现。

　　“在你和小雅未出生前，我与你父亲便定下了你们之间的婚约。我原想着你和小雅情投意合，待你们都学业有成再商议婚事，可如今……”

闻言，门外的萧雅一阵脸红，她才知自己竟然与周文有婚约，原来命中注定是这个意思。可听着萧剑如的话，萧母却急得绞着帕子，她的经历也只有她清楚，曾经无数个日夜她都等着萧剑如平安回家，噩梦缠绕，她只能默默哭泣。每每萧剑如有任务，她会去寺庙烧香拜佛，祈望满殿神佛保佑她的丈夫。这样的日子何等痛苦，她不要她的女儿再过这样的生活！

　　“我今日和你父亲商量过了，在你去南京之前便让你和小雅完婚。”

话音刚落，萧母恨不得推门而入，便是在周文面前失了面子，她要制止萧剑如。可还未等萧母这么做，只听‘噗通’一声，周文跪在萧剑如面前。

　　“这个婚……我不能成。”

那些年周文无数次后悔自己的悔婚，爱着萧雅的每一时每一刻他都想将这个女孩娶回家，给她一场最美好的婚礼，许她一辈子不离不弃的承诺。可一切都在那一声枪响后化为乌有。她没有穿上鲜红的嫁衣，却倒在了暗红的血泊中。这辈子周文也曾有过念头，他也曾想早点娶他最爱的人。可随着战火的到来，周文便知他不能这么做，他从没忘记一个军人的使命，也没忘记在战场上面对枪林弹雨付出的牺牲。

“身为军人有其职责使命，作为丈夫亦有其责任，可二者无法兼得，无法兼顾。我不想我的妻子日日等候，担惊受怕。我不想我的妻子亲眼看着我上战场。我更不想我的妻子等回的……只剩一具战死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