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立夏（上）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今日立夏，刚过完“五·一”小长假的汉州市，大街小巷一夜之间草木青幽，尽管石榴花红似火、绣球花艳如霞，但是绿色还是成为了城市的主色调。

绿肥红瘦的季节，蜂蝶繁忙着最后的采蜜，昆虫鸣叫着开始的求偶，余小明却无心他顾，像陀螺一样，忙碌着进馆、布展、拆展，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进馆、布展、拆展，周而复始。

今天正在汉州国际会展中心进行教育展的布展，一共六个展台，单从一场展会而言，工作量不大，但同期还在汉州国际博览中心有布展任务，两线作战，人员的分配与调动成为最大的痛点，尤其是电工、漆工。

天无绝人之路。汉州国际会展中心地处繁华地段，展馆成了办展会的卖方市场，档期供不应求。展馆方为了提高展馆的使用效率，将展会的整个周期缩短为三天，即布展时间为两晚一天，展会时间为两天。具体而言就是，第一个展会开办两天，第二天下午就开始撤展，晚上八点以前必须拆完，否则就罚款；第二个展会晚上八点开始入场，连夜搭建，布展时间为一天两晚。有了这个时间差，余小明的痛点就迎刃而解了。当然，这就苦了工人师傅，两个通宵的连轴转，拿疲惫不堪的身体来赚取辛苦的血汗钱。

也就是在这种高强度工作中，忙中出错，悲剧发生了。

因为一个展台的门头设计比较复杂，油工师傅需要上两层脚手架，高空作业。人刚刚爬上脚手架，尚未站稳，更不用谈系安全绳，脚手架就歪斜倾倒了，站在侧面扶脚手架的师傅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事故，无力回天。如果是平常的话，上面的人完全可以从三米多的位置跳下来，但连日的加班熬夜使大脑的反射性与身体的协调性都变差了，人直接摔了下来，虽然脑袋不是先落地，但下肢被脚手架压住了。

余小明接到胡厂长的电话时，正在建材大市场采购家私宝，脑袋嗡嗡作响。他强作镇定，一边吩咐老胡立刻把人送往江州人民医院，一边吩咐卖家私宝的老板娘派人送货。

余小明点燃一支烟，深吸两口，沉默片刻，拨通手中电话：“老游，大事不妙，脚手架的滑轮破裂，油工师傅小马从上面掉下来了，麻烦你帮我到现场处理一下，稳住袁华，我先赶往医院安抚小马和他的家属，之后再与你们汇合。”

正在和设计师讨论文案的游大智马上放下手头工作：“兄弟，放心！分头行动，展馆那边我来处理，你抓紧时间去医院解决问题。”

“谢谢！”余小明不等游大智说话，就挂断电话，发动汽车，急匆匆地向医院奔驰而去，内心却忐忑不安。

半道上，胡厂长的电话又急促响起：“余老板，开车注意安全。医生已经拍片了，幸好只是伤到小脚趾，轻微骨折，身体没有其它问题。要不是脚手架倒下来的时候被一个木结构挡住，后果就不堪设想。”余小明轻舒一口气：“老胡，辛苦你啦！”

余小明赶到医院时，小马已经躺在病床上，小脚趾打好了石膏，整个脚部已经全部包扎好，悬吊起来；小马的爱人正在给他喂药喂水，情绪也缓和了很多。“小马，受苦了！”余小明抱着一捧鲜花，提着一篮水果，推门而入。

“余老板，谢谢你的关心！”小马准备抬头，被他爱人按住，起身接过余小明的鲜花与水果。

“你就不要随意动了，一切都听医生的，好好养伤。辛苦弟妹了，如果有困难，我让胡厂长请一名护工。不需要担心费用，厂里全权负责，包括医疗费、营养费和工资等。”

“余老板，你真是大好人啊，这是我们家小马前世修来的福啊！”小马是一个木讷之人，但他的爱人很灵泛，一句话就把余小明的第一个难题解决了。

这时，胡厂长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沓治疗单和收费单。

“余老板，你过来了。”

“老胡，手续都办理好了吗？”

“咯，都在这里。”老胡晃了晃手中的单据：“我已经联系了保险公司，等会儿他们就会派人过来核实并处理。”

“辛苦哒！你今天就这一件事，把小马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不留尾巴。展馆现场，我等会去一趟，要童师傅费点心，把收尾工作做漂亮。”余小明一边说话，一边微信转给老胡五万元。“老胡，钱不够就跟我说，一定把小马的脚治好，不要留下后遗症。”

“余老板，这边有我的爱人和胡厂长，没什么问题的。你赶紧去展馆吧，现场需要你去亲自督阵。”小马也缓过经来，很清楚现场管理的重要性，反过来提醒余小明。

“伤筋动骨一百天，小马你可千万不要大意，这段时间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还是带薪假哦。”余小明看到小马夫妻俩的心情都舒缓了不少，在离开病房时半严肃半玩笑地说道。

医院的事情处理妥当，余小明不敢停留片刻，立马赶往江州国际展览中心。这时天空飘起了濛濛细雨，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纷纷逃离街道，窜往道路两边的小店、超市、银行。一声闷雷响起，随后一道闪电划过，余小明的心情也随着天际的明亮敞亮了许多。

游大智赶到展馆的时候，工人们都在童师傅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工作着，甚至比事故前还要卖力。袁华和主场服务商的代表站在展台附近，密切注视着工人的一举一动，表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