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的抓伤还在流血。
李健放下被血染脏的手机屏幕，坐在行政大楼的屋顶上休息。
他不敢告诉可可，其实，自己就快死了。
在布置陷阱时，雨披女的爪子，那铁锹一样坚硬的手掌，从天而降，给了李健正面一击。
现实不是电影。人的生命没有那么坚强，运气也没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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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是大学最高的地方。但这里除了排气管道，金属脚线，砖渣，野草，裂开的太阳能电板外，什么都没有。
云团之间，悬起一颗弯腰的心。
他猛得弯腰咳嗽。
一拳头的血迹。
层叠的积云里，好像有许多巨大的鲶鱼样的生物，贴着逐渐熄灭的天空遨游。
就算是军用运输机也会被瞬间撕碎吧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地方，为什么明明是熟悉的母校，却又完全不可理喻。李健心里一面讶异，一面恐惧。
X保持呼吸
李健谁？
X医生
X叫我医生就行
好吧。什么我都见怪不怪了。李健心里嘀咕。
李健那给我点建议吧
X什么建议
李健腹部被撕裂的人能活多久，该做些什么
X保持呼吸，深呼吸
李健看到消息，气得皱眉。手机被丢到鞋面，弹了出去。
然而伤口的痛楚，如冰刺锥，如蚂蚁叮咬，如火焰灼烧……
这是致命伤。
李健艰难得挪向手机。
李健医生
李健我在深呼吸了
李健还是没什么用
X深呼吸可以促进血液供氧，保持头脑清醒
X但是不做止血和缝合，你还是会死
李健我宁愿死得糊涂点
李健还没这么疼
李健你为什么不出现
X因为你快死了
X为了拯救你的性命——
X我们争分夺秒吧，现在深呼吸
X我要确保你头脑清醒回答问题
李健好吧
X接下来，回答是，发1
X回答不是，发2
X回答不确定，发3
X现在确定么
李健1
X很好。第一个问题，你认为宇宙是以人类为中心存在的吗？
李健2
X看来你还没有那么骄横自大。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X第二个问题，你认为人类中心主义能扩散到宇宙去吗？
李健1
X有意思。
X第三个问题，你能接受另一个文明存在吗？即使这个文明与现有的人类文明存在许多不同。
李健3
X确实，这是个不得不谨慎的问题。
X第四个问题，你愿意在一个美好，和谐的陌生世界展开新的生活，多过在一个逐渐恶劣，灾难百出的旧世界继续生活，是吗？
李健3
X人啊，人啊。
X第五个问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吗？
李健不知道
X好吧，你答得不错。其实你想活也不难。
X如果你在手术台上，我就要准备许多东西，血包，还有麻药，强心针，电击器，氧气罐，止血钳，针线……
X但你正处于一个比手术台更特殊的地方
X可以这样理解
X你的生死由你掌控
X但你的命运并不由你说了算
X这是儿塔
李健儿塔？
X心智和现实的交接，交织，两个文明的交接，交织
X按照马克思主义哲学，那种简单的玩意，那种经典的，二元分立作为基础的，现象和本质的，主要和次要的，左右踩脚分析的哲学来看，唯物，唯心恰好可以解释这个世界，但世界本身其实要自由多样得多
X你有没有想过，时空本身，既是物理的，又同时是心智的。
X今天是人类诞生日，露西的欢呼日，明天就可以是阿波罗登月举世的狂欢，一样，瘟疫，屠杀，自然灾害，张灯结彩，全国大赦……这些事情都好像昙花，开放即凋谢，凋谢即发芽。一圈一圈地开放。
X（叹）
X没有死亡，也没有生命
X真正的终结，意味彻底失忆，意味浑然不知，意味离开了物理时空，也离开了心志时空。
李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X意思是你必须做出选择
X平静地死去，化为一堆尘土
X痛苦地活着，永远不伦不类
李健对一个快死的人来说
李健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讨论的事情
X死亡就是最现实的事情
X但极端现实往往带来痛苦
X现在，就像体育教练用秒表读秒
X我能清楚地读到你心脏还能跳动多少下
李健想说什么
X帮你度过痛苦
X人类习惯用语言打磨自己的痛苦，让它不再能切伤心脏
X另外，救活你，就必须让你先死掉
X136
李健歪倒在地，面朝天空，嘴里咳出一摊红色的液体。
X135
X我能感觉到你的求生欲望
X你已经没力气再跟我沟通了
X你所处的时空
X过于刻意
X可惜，皮子是文明的皮子，骨子却除不掉臭气。明知故犯地弄得乌烟瘴气。
X你腹部的撕裂伤，即是恶劣的心志造成的，也是猛击的现实造成的。你太弱小，不论心志，还是身体都太孱弱，所以你会死。
X人类意义上的死去
X但我会让你以另一种方式活下来
X如果到那时，你还想死，悉听尊便。我是医生，不是神。
X13
X11
…………X秒后…………
X刚刚好
X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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