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沉溺

顾名视角向。

“你方唱罢我登场，说不尽爱恨嗔痴贪恋狂。”

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在一个风雪交加雪夜，那晚我在街上乞讨，中华民国刚刚成立，百姓却还是处在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的水深火热之中。

我的亲人皆已死于南方的战乱中，我一路逃亡到北方，那年我八岁，除了给人干一些零碎的活计填饱肚子，就是在街上行乞。

临近年关，雪越下越频繁，我没有家，只能露宿街边，祈祷着熬过这个冬天。

圣诞节，教堂好心的牧师给了我一身棉衣，我穿着略微暖和的棉衣蹲在街边，此时我已经饿了三天，不知是不是习惯了，还是因为天气实在冷，我麻木的手指没有一丝触感。

我有些模糊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双藏青色的女鞋，听做活计给饭吃的鞋匠说，那是从洋人那进口的料子做的鞋子，好像叫什么……高跟鞋。

最后抬眼往上一瞧，那是个穿着青色云纹样式旗袍，系着藏蓝色流苏，毛绒披帛，梳的是最新样式的发型。

是天使吗？

我想。

听牧师说，人死后会升入天堂，有上帝和天使。

天堂没有痛苦，他的家人都已走入天堂，现在天使是来接他了吗？

我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

当我醒来，我发现自己并没有如愿升入天堂。

天使姐姐看到我醒了，给我端来一碗粥，她似乎有些不善言辞，只是对我说道:“吃吧。”

我狼吞虎咽吃完这碗粥，白粥不知为何会这么鲜美，也许是我太饿了，也许是因为她的注视太过温柔。

天使姐姐叫人给我收拾了碗筷，她侧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虎子。”我如是答道。

“那你可否读过书？”她问道。

“我识得字，也读过唐诗宋词。”我从前家里是江南富商，自小教育严格，后来因为战乱家中被洗劫，才被迫流亡北方，途中又经历瘟疫，我的亲人全死了，只有我活下来。

为了让我平安的活着，家中长辈给我取了个贱名，决定到我读书的年纪再取个正经的名。

只可惜，他们到死也没能等到那一天。

算命的说我命硬，现在看来，果真不差。

我细细的跟她阐述我的经历，一字一句，对上她的眼眸。

她生的极为好看，明亮的眼睛，弯弯的眉毛，笑起来像是月亮。

她是第一个倾听我的人。

“我叫江义，江河的江，义气的义。”她这么说到，又试探性问了句:“你不妨试着给自己取个名字？”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要给我办理户籍。

我思索了半天，觉得她一身矜贵也犯不着骗我，于是沉思道:“顾名。就叫我顾名，顾及的顾，名字的名。”

顾是我原本的姓，名则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

顾名思义。

她似乎听出来了，但没有点破，只是嘱咐我好好休息。

她命身边的佣人照顾我的，随即和手下的人出门交代事物。

就这样过了两天，再次见到她时，她穿着喜气的红色旗袍，看到我，她脸上挂了笑，边拉着我边嘱咐道:“从今天开始呢，你就叫顾名，我对外宣称你是我多年不见寄养在亲戚家的表兄弟，知道了吗？”

“我会去送你上全京城最好的私塾，希望你尽快成长起来。”她给我披上了一身福字锦缎的名贵袄子。

“我明白了。”我答道。

她似乎有些诧异，我竟然没有去深究这其中的原由。

有饭吃还有书读，我已经是十分满足了，即便眼前的女人是利用我，我也并不在意。

她顿了顿，随即笑起来:“很好，看来你真的是卦象上那个对的人。”

我沉溺于她这抹灿烂张扬的笑容，有些恍惚。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卦象预示着，京城西北角一棵枯死的榆树下的孩童，此人有先人之相。

至于是哪个先人，我到现在还没能参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