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六百八十九年,一月,随着暴雪的来临,宏尺王的葬礼也已经到达了末尾,李丛瑞参加完了本月最后一次朝拜,准备与许久未曾见面的公主聊一聊,他跟李端通报了一声,便独自前往董望舒所居住的行宫。
“请问,有没有人通报?”他站在行宫的门口,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开囗问道,可无论他说多少次,周围还是一片寂静,这是怎么回事?不应该一个人都没有呀!思来想去,他还是小心翼翼的的进去了。
王后还在为葬礼而感到烦恼,派了不少工人和宫女过去,但公主应该还留在宫里才对,可是……
他左顾右盼,木质结构的回廊曲折延伸,寒风呼啸,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哨音——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吗?怎么感觉这里更荒凉了?
荒凉?
他为这个词害怕的颤抖,自己为何会这么想?公主她还在这里呢……
“公主……公主您在吗?”为了驱散心底的不安,他边走边轻声呼喊,希望能得到她的回应,随着距离的逐渐缩短,他隔着帘子,模糊的看着她倒在地上的身影,“公主!”他心头一凉,来不及处理其他的就立刻冲了过去——莫非又像上次?!
“呼……呼。”
李丛瑞焦急的步伐猛然刹住,他听着那细小的呼噜声,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哎呀呀,看样子这次只是睡着了而已。
她在地上蜷缩成一只虾米,本就不大的人儿更显娇小,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目光中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温柔。
啊……是的,这段时间,公主不仅得应对朝廷上大大小小的事,还得关注先王的葬礼进度,定是疲惫不堪了,可是,就这么躺在这里,一定会生病的吧,他环顾四周,想要找找有什么能盖的东西,终于,他看见角落的屏风上披着一件男性的长袍。
?
他皱着眉头,将那件男性长袍从屏风上扯下来,公主的行宫里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难道……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温如故的面庞,他这才“啊”了一声——真是的,怎么能将这件事情忘了呢?公主和温如故已经定亲了!那这件长袍,应该是温如故的吧。
他用力忍住心头那股泛起的酸意,比了比手里的长袍,又立即否认了这个想法,温如故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了,且身量高大,这件长袍若是他自己穿还有短小,该不会是公主自己穿的?他看了看手里的长袍,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公主,不管是谁的,还是先给她披上再说吧。
他抖开长袍,轻轻的披在她的身上,就在长袍落到她身体的那一刹那间,本来处于熟睡状态的董望舒猛然起身,双手用力的抓住落在自己身上的长袍,她眉宇间的神色极差,脸色铁青,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李丛瑞被她瞪得一抖,虽然没做错什么,可还是下意识的心虚了起来,“是你?”她很快认出来他来,笼罩着他的恐怖气势瞬间烟消云散,她的胸口不断起伏,喉间似乎有着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凝为一声叹息,“你这个人……真是的。”虽是这么说,但她也没有什么要怪罪的意思,只是无奈。
“很抱歉打扰了您的歇息。”
“好了,不要用敬语跟我打来回,有什么事吗?”
“这……没什么,只是想起许久未曾前来问候,便来看看您是否安好。”
“呵呵呵,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你看我像是不舒心的样子吗?”她冷笑道,从一开始眼神没有从他的身上挪开,“外面的形式如何?”
“形式不怎么明朗,不出意外的话,家父应该是要推举您了。”
“太勉强了!倘若我早出生个几年,那倒还差不多,没有人会诚心的拥簇一位少年皇帝,不过,你看把越王从彭德豫身边调离,你看如何?”
“调离?”
“没错,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让越王偏向崇佛派就可以了,本来他对于巫教也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可是要如何劝说越王殿下呢?”
“傻瓜,他的身边还有汶王呀,那是个能稍微明事理的人,先告诉你的父亲,再让他去劝汶王,这件事便就能顺水推舟了。”
……难道公主认为,让越王做大王也可以吗?李丛瑞对她的那一番话有些呆愣,若是越王真的登上了大王之位,那么以后公主能够登上大王之位几乎就没有机会了,自己原本以为公主会想要得到大王的位置,可是现在看来……
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露出了兴趣盎然的笑容,“你干嘛露出那种表情呀?”
“啊,没有!”他的脸猛然爆红,语无伦次的想要解释,她笑着直接揭穿了他,“你这个人,就是不会说谎。”
话音刚落,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便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并非透过空气传到他的耳边,而是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我的目标并非大王之位!
咦?!
“那么,您的目标究竟是什么?”这下愣住的倒是她了,她酝酿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了,“糟糕,你怎么又读到我的心了!”
“诶?读心?”自己刚才读到了公主的心声吗?他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的胸口。
“看来,你我之间的血脉比我想象中的更接近。”她的表情很柔和,满是盖不住的愉悦之意,“对了,外面还有什么事吗?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出去,所以不太了解。”
“还有什么事呀……”他想了想,最近的纠纷无怪乎就是围绕着继承人,要真是还有什么的话,大概就是公主不合时宜的宣布了自己的婚事,“大家对您的订婚,很不看好。”
她单手托腮“哼”了一声,对此不置可否,“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但我一定要这么做才行,我可不想被他们控制,整日对着我的私事说三道四……”
李丛瑞脑海中浮现出李端那副若有所思的面孔,“她这么做,倒也算是变相的绝了那帮想要攀附公主的人的后路,实现了共赢,方法是不错的方法,就是时间不太适合。”他莫名的有些想笑,虽然表面上老成的不像个少女,实际还是一个怕麻烦的小女孩啊!“那么,我就先在这里恭喜您了,不知何时会举办宴会呢?”虽然自己也很不想公主这么快就决定好驸马的人选,但自己对于温如故还真没有任何意见,除了他,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人选了。
“那还太早了,怎么说也得先让继承人这件事情过去,你呢?你也十六了吧,李臣为你挑选好妻子了吗?”
“哎呀,公主!干嘛要提这种事啊!这、这、这也不是时候吧……”
“呵呵呵……看到你这副样子,我就知道李臣又要头疼了。”她像是一只偷腥的猫,眼角满是狡黠的笑容,“好了,好了,不管如何,你就把我刚才的那番话转告给李臣吧。”玩笑过后,她还是不忘记正事。
“是。”他应下后,又在原地踌躇了一阵,她有些奇怪的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刚才在过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啊,那很正常,所有人都去帮忙了,这样倒也乐得轻松。”
“可是,这样就不能很好的照顾到您了吧。”
“没关系,我习惯了,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习惯了……这三个字刺痛了李丛瑞的心,他忍不住邀请她,“公主,实在不行的话,您也可以到我们那里住一段时间的。”
“哎呀,我可是一个待嫁的女眷,哪个正经的少爷会这么邀请呢?”
“公主!”
“你放心吧,这里我一人待的很习惯,再者说,我好不容易才能从人群中脱离出去,又怎么能回到那么热闹的地方?”李丛瑞看着她略显落寞的侧脸,一时间说不出来任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