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走后周玄凌又等了良久,才终于看见安陵容带着桑珠进来。
他一早就吩咐过,若是她今日来请见便无需通传。
安陵容今日穿了件樱草色云纹烟罗裙,面上只薄薄的上了一层胭脂,衬得荷叶般一张小脸更显苍白憔悴。
“你来了。”周玄凌一脸倦色道,“无须多礼,随意坐吧。”
安陵容从桑珠手中接过食盒,走上前去,看了眼紫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轻声说道:“朝政繁忙,皇上需得多留意自己身子。”
“皇上送来的芳织姑娘手艺当真是好,臣妾今日可算是借花献佛了。”说罢,安陵容将食盒打开:“新做的甘草酥山酪,听说是江南那一代时兴的小食,可惜是凉寒之物,女子不宜多食。不过今日臣妾还带了百合薏米羹来,皇上若是怕凉,不妨多用些羹。”
周玄凌看着安陵容憔悴着脸色却还忙着端前端后的模样,眼中一暗。就着安陵容的手吃了一口酥山酪,入口绵密清凉,确实是用心之物。
“不错,容儿有心了。”周玄凌看着安陵容,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
安陵容神色恍惚,放下羹勺跪下道:“还请皇上宽恕容儿。”
“哦?朕竟不知容儿何罪之有?”周玄凌有些惊讶道。
“臣妾打探嫔妃行踪,还望皇上赎罪。”安陵容跪下低头说道。
“那你都知道她们来过了,所以才为了你父亲的事来找朕?”周玄凌神色莫名。
“后妃不得干政,容儿铭记。只是臣妾听闻皇后娘娘与华妃都为了此事来请见皇上,臣妾实在惶恐。”
安陵容见周玄凌不语,便俯身跪下继续道:“皇后娘娘与华妃平日里本就要为六宫琐事操心,皇上又正为西南战事劳心伤神,若为了臣妾父亲的事情劳烦众人,那臣妾实在是罪孽深重。”
周玄凌好笑道:“你可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安陵容抿了抿唇,犹豫着道:“容儿只敢一猜。皇后娘娘仁善,必定是为臣妾求情;华妃娘娘刚直不阿,想必是要皇上执法严明,不徇私情。”
“猜的到是很准,那容儿怎么看?”周玄凌拉起安陵容的手,示意她起身说话。
安陵容并不起身,执意跪在地上道:“容儿从不敢叫皇上为难,因此也并不想为父亲求情。容儿虽知道百善孝为先,却也听过庄子所言‘孝子不谀其亲,忠臣不谄其君,臣子之盛也’,所谓壹刑者,刑无等级,皇上是明主仁君,臣妾不敢妄言朝政,可若父亲当真有罪,容儿只求皇上能保住父亲性命,其他的臣妾再不愿让皇上为难了。”
说罢,安陵容神色郑重,再拜而止。
周玄凌听罢略有愣怔,他确实未能想到安陵容会这么说。周玄凌轻叹了一口气,俯身扶起安陵容:“你这又是何必,朕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的处置你父亲。”
安陵容抬头望向周玄凌,似有不解。
周玄凌无奈道:“你来之前朕已命刑部重审了此案,想来不日就会有结果了。”
“跪了那么久,膝盖明日该有淤青了。”周玄凌又拉过安陵容坐在自己身边:“无论审理结果如何,朕都不会让你背上‘罪臣之女’的名号。”
听罢安陵容犹豫道:“那臣妾这不是让皇上为难?”
其实周玄凌早已宣了人来,仔细寻问了其中原由,下面负责此事的人也知道,此事牵连到官员中有当今圣上宠妃的父亲,更是早早准备好了消息,所以实则周玄凌已然知晓了安比槐在此事中多半确实无辜,因此才有了刚刚的一番话。只是事关前朝,他不愿让安陵容牵涉过多,更不愿让安陵容发现自己之前那一番打探她的意图,因此周玄凌只说道:
“无妨,更何况朕即便不为你考虑,也要为了咱们今后的小皇子考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