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邵灵是阿七的姐姐?!”
五味瞪着眼睛,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居然有个傻子弟弟,这真是难以让人相信。而且邵灵为何不将阿七接到镇上与她一起同住,反而留他一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在那么深的林子,也是令人费解。
楚天佑轻摇着扇子在厅堂里来回踱步,比起阿七和邵灵的关系,他现在一心只想着许言到底去了哪里,如何才能找到他。
“五味,你今日去县衙可还算顺利?”
“画像出来了,我已经让县衙的人帮忙打听此人的底细。听你们刚才说的我觉得有些奇怪。”
“哦?”天佑收了扇子,一脸正色,“有何奇怪之处?”
五味站起身子,用手托着下巴,回想着今日在县衙发生的事情,说道:“我跟县令提起过邵灵,他还跟我惋惜,说邵灵父母早故,从小就在夕月楼卖艺谋生,好不容易有了喜爱之人,也被活活打死了。可完全没提起她有个弟弟啊。”
宋时不知邵灵的事情,听得有些奇怪,低了些声音问身旁的珊珊:“被活活打死?怎么回事?”
珊珊凑近她的耳边,给她解释:“一年前邵灵喜欢上了一位乐师,他没钱替她赎身,两人商量着逃跑却被夕月楼的人发现了,那乐师就被打死了。”
宋时闻言心中骇然,随即垂了些眼,低喃了一句:“想不到邵姑娘这么勇敢。”
珊珊学着五味的模样用手指点着下巴:“对啊天佑哥,今日我们去夕月楼,柳青青也没提到邵灵有个弟弟啊?”
赵羽蹙眉:“可我的确听到阿七叫邵灵姐姐。”
宋时回了神,接着说道:“会不会是邵灵从哪里捡的,不便被人知晓。所以邵姑娘要将阿七藏在那么深的林子里。”
五味嗯了一声,觉得宋时的这个说法比较合理。毕竟她家中无人才去的夕月楼,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弟弟。
“天佑哥,我们明日要去找高盛吗?”
楚天佑点了点头,高盛和许言不止一次发生过争执,也的确有理由对许言下手。可是他们是在东郊树林顺着脚印找到的阿七,阿七又和邵灵相识,许言失踪是否和他们有关还真不好说。
“明日我们去找高盛,小羽你和宋姑娘继续盯着阿七,五味你照旧去县衙。”
“是,公子。”
长陵虽小,风景也还不错。百姓安居乐业,悠闲自在,犹如世外桃源般的感觉。
城北东街,两座巨大的石狮子一左一右立在门前,朱红色大门紧闭着,门上匾额写着两个烫金色的大字。
高府。
高盛是读书人,一心想考取功名,可身为高家独子,又不得不接手父亲留下来的家业,只得舍弃了理想,安安心心地呆在长陵,经营家中生意。
他从小饱读圣贤书,待人有礼,从不吃饮嫖赌,也不逛街边闹市。每天除了在家便是去邵灵那喝茶听曲,在长陵,是出了名的温雅公子。
天佑本以为如此高门高户,庭院小楼也该是像许府那般奢华无比的,没想到高府内院却是朴素的很,并无太多华丽的东西,倒是墙上挂着的名人字画颇多,他看了心里也是一阵舒心。
高盛请他们二人落座,又看了茶,这才问道:“不知二位来府上是有何事?”
“在下楚天佑,冒昧打扰实在迫不得已,我们来贵府是为了寻人。”
高盛听闻,面色带了些关切,问道:“楚公子寻的是何人,如有需要,高某定会出手相助。”
“不知道高公子近日可曾见到过城南许家公子许言。”
珊珊话音刚落,就见高盛变了脸色,不似先前那般和善,脸上带了愠色:“我和许言从不打交道,自是没见过他,两位回去吧。”
看许言下了逐客令,珊珊和天佑虽知道他们二人不合,可也没想到高盛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光是听名字就这般愤怒,难怪见了面会大打出手。
天佑的脸上有一丝错愕,但随即重新挂了笑容,“高公子莫生气,我们前几日幸得许公子相邀到府上小住,后来许公子出了趟门就下落不明,又听闻你二人有过争执……”
“你怀疑我?”高盛打断天佑的话,面色更是冷了几分,若不是良好的教养让他还有几分耐性他非得叫了人将他们赶出去不可。
“不是怀疑,是想向你打探些情况。”
“哼,有什么好打探的。指不定现在在哪条花巷里喝花酒,风流快活呢!”
天佑看了看珊珊,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珊珊心领,问道:“高公子此话何意?”
“你们不知道?”
看着两人神色茫然,的确像是不知情的模样,高盛面色稍微缓和了些,说道:“我和许言确实并未有过来往,我以前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他是个痴情明理之人,却不想他实际上是个无耻之徒。因为他打骂邵灵我才出手教训他的。”
这高盛所说的与他们认识的许言有所不同啊。不过说来,他们和许言认识也不过几个时辰,论为人处事,的确是不甚了解。
“你看见他对邵灵动手脚?”
高盛摇头:“我虽没有看到,但邵灵身上的伤痕可以证明!”
如此说来,便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天佑问道:“为何我们从未听别人提过?”
“许言朋友不多,而且他向来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又逢邵灵脸皮薄,不肯告诉别人,若不是我常去找她,无意看见了她身上的伤,怕是也被许言蒙在鼓里。” 高盛拘了一礼,又道:“方才言语冒犯,高某给二位赔罪。我也奉劝二位尽早离开许府,免得背了不好的名声。”
“高兄可了解邵姑娘?”
“我对邵灵不甚了解,只是我极爱音律,恰逢邵灵的曲子是我喜欢的,所以闲来无事便去她那里听曲。”
天佑心下闪过一丝头绪,又快地捕捉不住,他又问道:“你可知邵灵有个弟弟?”
高盛听后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轻摇了头,说道:“邵灵是因为父母早故家中无人才进了夕月楼,没听说她有个弟弟。”
“多谢高公子相助,楚某这就告辞了。”
高盛瞧着楚天佑颇有礼数,不似许言那般恶徒,想来也是出于道义才会寻找他,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楚公子慢走,我会派人去各个地方打听许言的下落,一有消息便去许府通报。”
“那便有劳高公子。”
回许府的这一段路上,楚天佑紧拧着眉头,连步伐都迈得小了许多。珊珊看得出来他心情不佳,她自己也是倍感气愤,本以为许言是正人君子,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可恶之人,她不禁怒骂道:“许言原来是这等不善之人,竟对一个女孩子动粗,实在可恶!”
知道珊珊是出于同情在为邵灵打抱不平,只是现在要批判许言的为人还为时过早,他说道:“珊珊,这只是高盛的一面之词,他并没有亲眼看到,我们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
虽然天佑如此说,但珊珊想到了初见许言时的模样,心理还是对他有了些许偏见:“天佑哥,会不会正如高盛所言,许言只是在哪个地方喝花酒?”
楚天佑摇头,他倒不这么想。谁会平白无故留几个陌生人在家中做客,而自己却去花楼几日不归,这不合常理。
珊珊随意撇了眼四周,突然发现邵灵挎着个食盒出现在不远处。珊珊抬手指着她的身影,说道:“天佑哥,你看!”
楚天佑的目光顺着珊珊指着的方向,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消失在街头拐角处,但他还是一眼认出她来。
“邵姑娘?”
“邵姑娘这是要去哪?”
楚天佑并没有回答,将目光转向珊珊。珊珊一眼便明白,随即两个人便隐在暗处悄悄的跟上了她。
今日阳光明媚,透过树叶照在院子里。阿七难得见到如此强烈的阳光,便躺在院子的地板上
那缕阳光恰好照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不一会阿七就闭了眼睛。
赵羽见他大概是睡着了,便和宋时悄悄地进了草屋里。正如赵羽所言,屋子里就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再没有其他的东西。桌子上杂乱的铺着几张写了字的宣纸。字迹细致整齐,遒劲有力。
赵羽随手拿起一张纸,念出了纸上的内容:“皑如山上雪,皎若人间月。”
宋时虽然没看那张纸,但还是下意识跟着念了后半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突然一阵沉默,她抬头,与赵羽四目相撞,彼此的心跳声瞬间传入耳中。
赵羽想到了她给他上药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般直勾勾的盯着她,像是微风拂过杨柳,让他本不平静的心底泛起一点涟漪。
而宋时的眼里就像是吹散了的蒲公英一样满眼都是眼前人。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忽然在脑海浮现,她不自觉地张了张嘴,在说出了一个“我”字后,被自己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她回神别了眼,暗道好险,就在那一刹那,差一点她就要将那四个字脱口而出。
低了头,宋时平复着自己慌乱的心跳,眼神胡乱的瞟着地板,忽然发现地上有些黑色的东西
她蹲下身子仔细瞧着,是许多的蚂蚁,她拉了赵羽的衣摆,说道:“侯爷你看……”
赵羽随着宋时蹲下身,仔细查看这些蚂蚁,发现它们排成一排朝着床边爬去,他把目光锁在那张竹木床,眯了眼,正要起身想走到床那里,就听到身后有响声。
宋时一回头就看到阿七手里拿着一根粗棍向赵羽挥来,她慌忙喊了声:“小心!”跟着便挡在赵羽身后,等赵羽回过身来,她已经挨了一棍,昏倒在了地上。
阿七的手腕带了些力道,别说是女子,就是普通男子也不一定能扛得住这一棍。
赵羽瞬间感到气涌心头,慌忙将宋时抱起,手掌在接触到她的颅后时,感到一丝黏腻,他抬手,一抹红色出现在掌中,瞬间恐惧代替了愤怒。他用力推开了阿七,抱着宋时踢开屋门就往外走。
刚出了门,邵灵就进了院里,看到他甚是惊讶。身后的阿七跟着出来,在见到邵灵的下一秒哭出了声,指着赵羽支支吾吾地哭道:“他们……进来……”
邵灵听闻顾不得其他,放下食盒就跑到阿七身前护着他,语中带了些慌张:“你们怎么在这里?”
赵羽一心在宋时身上,可没心思搭理她。他虽然知道此事不能责怪邵灵,可一看到怀里闭了眼的宋时,他实在是提不起好脸色,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转身就走。
邵灵自然也看到了受伤的宋时,心下也猜到是阿七所为,本想上前关心一番,替阿七道歉,却被赵羽的眼神吓了一跳,退后了一步。
跟着天佑和珊珊也出现在篱笆外。
珊珊远远就瞧见宋时躺在赵羽怀里,猜她定是出了事情,慌忙跑到他身旁,问道:“阿时怎么了?”
“宋姑娘替我挡了阿七一棍,已经昏过去了。”
楚天佑瞬间严肃起来:“小羽,你先带宋时回城找五味,这里交给我们。”
赵羽走后,他又换上平日那副温和的模样,说道:“邵姑娘,打扰了。”
“你们怎么找到的这里?”
邵灵有些紧张,牵着阿七的手也不自觉的握紧了些。
“我们是找许公子的时候无意发现了这个地方,敢问邵姑娘和阿七是什么关系?”
“我……阿七是我弟弟。”
“你胡说!”珊珊揭穿她,“你自小入楼门,哪里来的弟弟?”
邵灵哑口无言,珊珊说的不错,她自小是在夕月楼长大,怎么可能会有弟弟。这么蹩脚的理由,估计也只有她自己才会相信。她顿了顿,叹道:“阿七……的确不是我弟弟。”
说着,邵灵让阿七坐下,然后把食盒里的糕点一一摆在桌子上,看阿七吃的很开心,她替他把头发上的树叶拿下,眼神温柔地看着阿七,接着说:“我夫君是个乐师,我们私定终身想要离开长陵,可却害他被活活打死。我走投无路,本想随他而去,就在临死之际遇到了阿七。是他救了我,从那以后我们相依为命,为了生活,我只能再回到夕月楼卖艺。”
"那你为什么不把他接到夕月楼和你一起生活?"
"夕月楼向来不收无用之人。阿七的心智如三岁孩童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妈妈不会要他的。至于许公子的事情阿七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再来找他了。"
楚天佑笑了一声,面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邵姑娘别误会,我们只是看阿七可怜,想把他带回城里照顾,也好过邵姑娘大老远来回跑。"
"不行!"
邵灵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们不能把他带回城里!"
珊珊和天佑眼中闪过疑惑,这话只不过是为了哄骗她随口一说,不知道为什么她如此激动。就连一心只顾着吃糕点的阿七都抬头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珊珊问。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异常,邵灵扯了扯嘴角,"是这样子的,阿七以前在城里的时候因为痴傻常常被人欺负,所以他一回城里就会哭闹,还望二位理解,别再为难他了。"
"我们初见邵姑娘时,你欲跳湖自尽,那是为何?"
邵灵咬紧下唇苦笑了一声:"在夕月楼那种地方呆着,谁见了都可以调戏一番,我经常听他们言语羞辱,一时想不开,所以才……”
珊珊向来心善,听邵灵一番话甚是心疼,她握着邵灵的手安慰着:"若你不在了,阿七怎么办?邵姑娘以后若有什么事情,大可以来找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力相助的。"
楚天佑跟着点点头。
"邵灵在此谢过各位,宋姑娘的事情,我替阿七道歉。"
说着,邵灵弯了身子要向他们行礼,天佑抬手制止了她。
"此事也是我们唐突,不该擅自前来,还请邵姑娘见谅。"
邵灵淡笑了一声,看了看珊珊,又觉得她有些面熟,仔细瞧了片刻,忽然想到那日随天佑一起来的公子,也就明了。
然后,她又说道:“姑娘日后莫要再去夕月楼那种地方了。那里都是些豺狼虎豹,小心吃了亏。”
珊珊不想邵灵眼神如此好,这么快就认出她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点了头回应她。
楚天佑对邵灵的提醒颇为感激,他只觉着珊珊换了男装便可无事,倒是忽略了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确实对珊珊不利。随即向邵灵道谢:“多谢邵姑娘劝告,楚某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