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车子从机场开到了家里已经是午夜。Adem没有管Carlota的动向，下车拎起行李就准备进门。推开木制的大门，客厅里明亮的灯光和屋外安睡的居民区格格不入。Adem换好鞋走进家门，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响着，整点到了也没有报时。他刚把箱子放在客厅里，就听见厨房那边传来高跟鞋的脚步声。一抬头，Adem吃了一惊。

从厨房里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的母亲。她瘦了，瘦了很多。原本圆润的肩头都变得如同支架一般。红润的脸颊也变得苍白，皱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她的脸。眼窝都变得更深，眼下也有了重重的阴霾。她穿着简约的薄西装，白衬衫的扣子也没有完全扣好，脖颈上的汗水还没有擦干。被汗水打湿的碎发一缕一缕粘在她的脖子上，她也无暇顾及。她手拿着一片上面胡乱涂着果酱的面包，嘴里也塞满了面包。缓步走到Adem的面前，而他还没有从眼前震惊的景象中冷静情绪。

“啊，你回来了！瞧我这脑子，把这事都给忘了。”杨凌努力的咽下嘴里的面包，看着眼前的儿子，疲惫的勾起微笑。

Adem一把抱住杨凌，把头埋在母亲的肩上。“对不起，妈。”感受着骨瘦如柴的母亲，Adem忍不住的流出泪水。

杨凌苦笑，抱住Adem。“玩得开心吗？回家了就好好休息吧。”温柔的声线不断安抚着Adem受伤的心灵，此时无言胜过千言万语。

“呀，伯母还没睡呢？”身后，那令人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两人回头，Carlota站在门口。身上的珠宝首饰在灯光下映着，衬得整个人精神又金贵。与眼前的杨凌有着天壤之别。

Adem抹干眼角的泪水，恶狠狠的盯着Carlota，血丝都爬上了眼白。

“伯母，您都忙了这么久了，休息一下吧。还是身体要紧。”Carlota关心的语言听起来却是那样的尖酸刻薄。

“你怎么还在这？”Adem想上去质问，却被杨凌拉住手腕。

“Miller你也早点休息吧，跑了一趟机场也怪辛苦了。”杨凌低眉顺眼，像是防止Adem惹恼了她一般。

Adem也是惊讶与自己的母亲如此顺从，心里并没有怪罪，反而是觉得难过。他很难想象这段时间，父母因为自己受了多少的苦。因为这个女人，一家人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Adem对她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哈哈哈，没关系，伯母也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Carlota意外的没有生气，绕过了怒气冲冲的Adem走上了楼上的客房。

“你也回房吧，好好休息休息。别多想，她只是在这边住一下，平时白天都是去公司的。”杨凌尽力安慰着Adem，顺手准备帮他拿行李箱。Adem见状赶紧接过，自己抬了起来。

“妈，你早点休息吧，我自己上去收拾。”Adem拎起箱子，就准备上楼。

“好，晚安。”杨凌温柔的微笑，目送Adem上楼。随后继续吃着手里的面包片。

二楼的走廊里一片漆黑，一下子到了如此黑暗的地方，Adem的眼睛还无法适应什么也看不见。远远的主卧，门缝里照出微微的灯光指引着Adem前进的方向。他走到门口，站定不动。门缝里散发出隐隐的烟味，Adem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去。手指放在门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爸，我回来了。”Adem敲敲门，想跟父亲打个招呼。

“早点睡吧，好好休息。”门内并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沙哑的声音混合着烟味勉强道出关心的话语。

“好，老爸也早点休息。”Adem低了低头，心里五味杂陈。拖着箱子，往自己的房间走。

推开房门，屋里的陈设跟自己走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变化。Adem把箱子滑进房间，关上房门。靠在门上，Adem又摸出了手机。

“最近没怎么出门，外面太热了。”是夏婷的消息，早就给了回复但是Adem现在才看。

“你这个时间到了就早点休息吧，太晚了。”夏婷还是客套的关心。

“一点也不困，在飞机上一直睡觉。”Adem快速敲打着键盘。

“正好调时差了。”夏婷秒回。

“刚睡醒让我怎么继续睡啊。”Adem配上了一个俏皮的表情包，活跃气氛。

“那，聊会儿天？”网络的另一边，夏婷还是小心翼翼。

“聊呗，大把大把的时间。”Adem正想要和夏婷聊一聊。

“叔叔阿姨怎么样啊。”夏婷随口一问却让Adem一下子窒息。该怎么回答，从刚才开始一幕幕浮现在Adem眼中。该怎么回答。

“呃，压力挺大。”Adem不知道如何跟夏婷描述，只能避重就轻。

“一定能有办法的，我相信你。”夏婷安慰着Adem，虽然她心里清楚这是徒劳。

“嗯。”两人的聊天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该聊什么了。

“内个，以后要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都跟我聊聊呗，我不一定能回但是我都能看。行吗？”Adem发出信息，等待回复。但是对面，正在输入中却迟迟不发来消息。

盯着聊天框，没有新信息收到。Adem有些落寞，准备删掉刚刚的聊天记录。在按下删除键的那一刻，突然新的信息弹了出来随后就被删掉了。Adem顿时心跳加速，切回聊天眼前却是一片空白。

“你能再发一遍吗？刚刚不小心删了，抱歉啊。”Adem焦急的询问，不想错过那条讯息。

“呃呃，我是说，当然可以啊。”短短这一句，Adem胡乱跳的心脏终于平复。

“好，那我们说好了。”Adem头依着床头，一丝微笑爬上嘴角。

“早点休息吧，都凌晨了。”夏婷配上了一个晚安的表情，这么看来好像两人的聊天又回到了从前。

“嗯嗯，晚安。”Adem合上手机，从床上坐起来，开始收拾行李箱。

Adem自己并没有给自己买太多的东西，当时带了什么，现在也没有添置更多的东西。拿出夏婷买的礼品，摆在桌上，看着它们发呆。

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今后的生活要怎么办。未来可能已经一片昏暗了。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不知道是谁。

“请进。”Adem捏了捏鼻梁。

“是我。”进门的不是别人，是Joyce。

“你怎么来了。”虽然这是他的哥哥，但是现在他并不想再尊敬他了。

“起来去了趟洗手间，看你还没睡就来看看。”Joyce打了个慵懒的哈欠。

“看完了吗？看完就回去睡吧。”Adem很不耐烦，挥挥手想让他离开。

“你也看到了爸妈这个样子，你忍心吗？”Joyce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是责备的感觉。

“这怪谁？”Adem恶狠狠盯了一眼Joyce。

“只要跟她谈上恋爱就可以，没必要那么快就说订婚的事情。”Joyce继续劝着Adem。

“我不可能跟我不喜欢的人谈恋爱，绝不可能。”Adem把目光放回桌面，不想再和他说话。

“委屈一下换咱们爸妈好好的，难道不可以吗？”Joyce语气变得柔和，不再和他争论。

“我困了，你也回去吧。”Adem显然不想聊这个问题，准备送他离开。

“在这边呆两天你会回心转意的，爸妈那边都被掐住脖子了，每天在外面奔波。你跑到日本及时行乐，爸妈这边不知道受了多大的苦。”Joyce关上了门，留Adem一个人在房间。

那些话深深地刻进了Adem的心里，完全刺痛了他。他到床上躺下，不知道第二天要如何面对父母。自己的行为完全是在逃避，把所有的一切推到父母身上的懦夫行为。

“一定，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