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今天要早点睡啊，明天要去大阪，一路上挺累的。”回到了房间，Adem抚了抚夏婷的发丝，安抚她躁动的内心，以便她安然入睡。

“好叭。”夏婷早已经洗漱完毕，钻进捂好的被窝，只剩一个小小的脑袋露在外面。

“晚安～”Adem的手掌划过夏婷的面颊，轻轻起身，调暗了床头的小台灯。他立起身子，缓步走近自己的床头。随着坐下的动作，床垫凹陷，发出吱吱的细响。雾蒙蒙的月光从他身后照来，在面颊两侧形成细细的光圈。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给人的感觉只有从容和冷静。虽然表面毫无波澜，但是心里早已波涛汹涌。从来日本的第一天，就无法停歇，和夏婷待在一起的时光稍微减弱了症状，但每每寂静的深夜，每每一人独处的时间，他的症状只会一直加重直到无法控制。好在，每当他即将失控的时候，夏婷都刚好出现。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大概，没多久了吧。”Adem看着酣然入睡的夏婷，小声的嘀咕着。他摸出自己的手机，靠在床头上，像这几天晚上一样，百无聊赖的划着手机屏幕。刷着手机，只为找到一个入睡的方式。这么多天过去，所有APP几乎都已经被挨个点开过了，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稍微平复他的内心了。看着没有任何消息红点的微信，心里不禁一颤。在来之前，他早已开了消息屏蔽，但只要他点开微信，所有没有提示的消息全都会扑面而来。他的手指缓缓接近微信的按钮，有些犹豫又有些坚定。他想看夏婷发给他的照片，但是又无法忍住不看其他的消息。

“靠……”Adem暗骂一句，关掉了屏幕，把手机甩在一边。双手捂上自己的眼眶，仰头磕在木质床头发出一声闷响。他赶快抬起头，紧张的看向夏婷，怕这声音惊醒她。然而那边的夏婷，只是微微翻了身，并没有被划破寂静的声音惊醒。

他小心翼翼离开床铺，走向小阳台。向玻璃门外望去，天上飘渺的云雾和黑夜浑然一体没有边界，几点星星松散的揉在棉丝一般的云彩里，这偌大的天幕下，唯一看得出边缘的事物便是那轮明月。

“好像……没订明天的车啊。”Adem一边拿过手机，一边这样想着。手指轻敲在屏幕之上发出细碎的脆响，如同催人入睡的白噪音。订好了车，Adem也有了困意。缓缓带上窗帘，回到床边，躺在枕头上。晕晕乎乎的梦境一点点将他包裹，朦胧之间，他用尽最后力气看了一眼夏婷的方向。清晰的轮廓渐渐模糊，和景致融为一体，就如同自己置身事外，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起床啦起床啦！”早晨，夏婷又一次被Adem温柔的叫醒。

“几点了……我想再睡一会儿……”夏婷不舍得自己的被窝，抱紧了被子不愿意撒手。

“小懒猫快起床！车可不等你啊。”Adem一边着手把东西塞到包里，一边抬高一点音量叫醒夏婷。

“起来了……”夏婷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又闭上了眼睛，进到了浅浅的梦乡。突然，全身的肌肉一痉挛，颤抖着立马醒来。如同坠下悬崖一般，让人胆寒。夏婷惊恐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Adem的脸孔，让人无比安心。

“梦里摔倒了？”Adem捋了捋夏婷的头发，宠溺的微笑。

“是的呢。”夏婷眨眨眼，现在已经没有一丝困意。

“起来了起来了～”Adem抓起夏婷的手腕用力拉一把，将夏婷带起来。

“起了起了！”这一次夏婷没有躺回去，而是回握住Adem的手腕。

“准备出发！”Adem背起包，自觉的走出房间。

夏婷换好衣服，洗完漱之后，在门口的镜子前打量一眼，便开门离开。一开门边看见端着早饭的Adem。

“我已经打包好了，吃吧。”Adem递过手中的袋子，夏婷接起。

“今天没有纳豆了吧。”夏婷掂量了一下袋子，歪头问Adem。

“当然没有了。”他笑了笑，不太好意思的揉揉头。

“那就好。”夏婷打开袋子，咬了一口包裹天妇罗虾尾的三明治。一口下去，酥脆的虾壳和甜腻的沙拉酱的味道充斥口腔，是幸福的味道。

“好吃吗？”Adem见夏婷眯起眼睛，明知故问着。

“好吃的。你挺会买啊。”夏婷由衷的感叹。

走到了停车场，夏婷的早饭也吃完了。Adem先上了车，在车门口伸出手拉夏婷上来。

“这个车要做多久呀。”夏婷把背包递给Adem，随后他把包放在头上的置物篮里。

“大概两个小时吧，可以睡一觉啊。”Adem坐在靠过道的座位，夏婷坐在窗边。

车辆缓缓启动，车窗外的风景也渐渐变换。夏婷习惯性的戴上耳机望着窗外，看着外面的蓝天。不知道听了多久，歌单里的歌曲已经听腻了，她摘下耳机，想和Adem说一会儿话。微微扭头，却发现Adem在一边已经睡着。

他的头微微歪向她的方向，近在咫尺的面颊马上就要挨上自己的肩头。胸膛一起一伏平稳的呼吸，面容安详，睡得深沉。

夏婷看的入神，目光停留在他深邃的眼眶。仔细观察，他的眼下竟然有细微的纹路和不平整。夏婷又凑近看了看，与其说是干燥脱皮，不如说像是粉底浮粉。她缓缓伸出手指，轻轻在他的眼下划了一下，夏婷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却发现真的划下了一小块白白的遮暇。

“这是……”夏婷有些害怕了，看着刚刚手指划过的地方，Adem真实的皮肤露了出来。他的眼下是灰青的暗色，绝不是在日本的短暂几天水土不服导致的，是日积月累的睡眠不足，才造成了这样深的黑眼圈。

是啊，Adem遇到了太大的事了，怎么可能安心入睡。哪有什么人能完全抛下一切烦恼，完全的活在当下呢？夏婷心里一阵绞痛，在日本的日子让她好像都忘记了Adem的处境。她鼻子一酸，难过涌上心头。既是对他的心疼，也是对自己什么也做不到的愧疚。

“有的时候，对有些事情你无法把握什么也做不了，你能做的就只有力所能及。”

Adem从前说过的话在夏婷耳边响起，她转过头看着熟睡的Adem。

“我能做什么呢？我有什么力所能及……”夏婷心里想着，看着不知道梦见什么而微微皱眉的Adem。心里想到的只有一直以来，她靠在Adem肩上安睡。

夏婷将自己的肩头挪到Adem的头侧，顺势他的头靠在了夏婷的肩头。稍微有一些沉甸甸，稍微有一点压，但是夏婷并没有抽身离去。从小到大，都是Adem承受着这个压力，现在夏婷也像让他舒服的睡一觉。她抬手，拂过Adem的发丝，就像他在自己睡着时候做的一样。

阳光穿过云层，照射在两人依偎在一起的面庞上带来了无限的温暖。一只手从夏婷背后绕过，轻轻拉动窗帘遮住了照在夏婷眼皮上的光芒。随后，并没有向往常一样收回胳膊，而是大胆自然的紧紧搂住睡梦中的人。

不必等待天晴，这一刻比晒太阳还要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