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审视着那碧菊金蕾丝香囊,这样若有若无、带着那么点儿风雅的关注,又是碧菊花纹,合当给沈眉庄才是,这玩意落在她手里,仅仅是一个入宫的凭证而已。
——她在意的,只有皇帝对她的兴趣以及重视的程度。
到了马车停留的地方,桂魄便迎了上来,扶着自家小姐。
当年最早来到她身边的秋露桂魄都已经恢复本名嫁人去了,这两个丫头都是蜀中人,身世不幸,自卖自身,从小和陵容一起长大的。
因陵容念惯了秋露、桂魄这两个名字,便也一直这么唤她们。
到了马车边,陵容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自己“容儿”。
那声音好熟悉,赫然便是高玥的声音。
陵容顺着声音看去,果然见另一侧玥姐姐的侍婢打开帘子,而玥姐姐则探出头来瞧她,笑语盈盈,已恢复了素日的灵气。
高玥头上戴着一朵宫花,明明是落了选,可她却大大方方的,甚至比殿选面圣之前还要更高兴,神采奕奕,欢喜欣然。
两人就在过道边,又说了几句话。
她们都明白,这可能是今生的最后一面了。
山高路远,宫门相隔,高玥又即将回南边去,实在不知好姐妹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得知对方的音讯。
………………
坐在回张家的马车上,安陵容把玩着那香囊,耳边是秋露不解的声音,“高小姐明明落了选,可她怎么看着比中选的姑娘还要开心?”
秋露年岁更小一些,活泼伶俐,却极崇拜自家小姐,只当陵容做得才是最好的。
陵容则道:“又不是只有进宫这条路才值得高兴,只是你家小姐偏巧选了这条而已。”
“求仁得仁,荣耀富贵也并非全是好的,只有自己想要且真正适合自己的,那才是最好的。”
“入选非玥姐姐所求,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以后也有更平顺的未来,自然是值得高兴的。”
末了,她又道:“俗话说言多必失,宫闱之中更要谨慎,露儿你记着,以后这样的话,少问不问,或者在稳妥安全的地方再问我,我也少答,你可同他们说话、打探消息,但莫要多言我们自己的事情,糊弄过去就是了。”
秋露微微抖了一个激灵,立时记下,回答道:“姑娘放心,以后婢子定然不会再如此了。”
马车驶回张府所在的那条街,隔壁刘家的小姐刘令娴也雀屏中选,隐隐能听见喜乐与鞭炮炮竹的声音,红色的灯笼映得一条街煌煌如在梦中。
休息了一日,听说孙妙青这次因为她那几句叮嘱,超常发挥,竟也中选,陵容不由感到一些宽慰。
只是,想到爹爹曾参了慕容世柏一本,又阻过慕容世松嫡次子的升迁,只怕华妃不会善罢甘休。
——该如何应付,出什么样的手段,她有些想法,却又担心弄巧成拙。
过得一日。宫里的内监来宣旨,陵容便到正厅去接旨,内监宣道:
“乾元十二年八月二十二日,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江南巡抚安比槐十六岁女安陵容,著封为正五品嫔,于九月十五日进内。钦此。”
安选侍…安嫔…
许多事情早已经是不一样的了。
她是安嫔,比沈眉庄的位分还要高一级。
想来里面多少有爹爹的缘故,大周朝近年都在征战,而征战就要人力钱粮。
爹爹所管的地方,正是税收最多的地方。
而且,海瑞如今还是学术、政绩、风骨都声名斐然的当世名臣。
就算没有什么朋友党羽,拿着孤臣的人设,人们对他一点一点复原到大周朝的阳明心学也一样给予了肯定。
宫中派来的教引姑姑,长相端庄秀丽,名字叫做芳芷,不知是否是乾元帝身边的人。
张梦白本就对先前“慢待”故友子女有些愧疚(毕竟林云是让人给了生活费的),想着以安家的作风多半不会准备打赏的钱财,就让夫人暗暗塞给了一包银子几张银票给传旨的内监。
再后面几日,便是每日听芳芷讲解宫中规矩,熟记宫规,依例练习礼节,站立、走路、请安、吃饭等姿势礼仪。
这些又都是她上辈子记在骨子里的东西,连芳芷都说,安小主学的极快,不输宫中礼仪娴熟的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