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寒风

男人艰难睁了睁眼，前方视线模糊，敏锐的鼻子嗅到淡淡的幽香，他偏下眸，一处白皙在他眼中放大，不由得扑簌几下眼睫，眼神一沉。

他张了张嘴，可嗓子间的干涩使他发不出一点声响，最后只能喉头动了动，合上眼。

雁回咬紧牙关，加快前行的步子……

夕阳垂落，玟小六拍了拍鼓鼓的肚子，随即起身向店外走去。走到门前即将关门之际，顺便打声招呼。

玟小六“我去河边散散步消消食啊！”

说着，他将大门一关，刚一转身突然出现的一张脸蓦然瞳孔骤缩，险些吓得跌倒在地。

玟小六“你……”

雁回微微喘着，皱着眉气喘吁吁问道。

雁回“请问你是玟小六医师吗？”

玟小六定了定神，看眼她身后背着的人点了下头。

玟小六“我是，那你是？”

雁回眉头舒展，笑容扬起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雁回“我名雁回，是辰星山的。下山的时候碰上了这个人，见他浑身是伤可能撑不过明日，不知玟医师能不能帮忙救治一下？”

雁回直接将自己在辰荣军阵营的事情省略，直接挑重点讲。玟小六一脸为难地打量两人一眼，出于医者本心，只好破例。

玟小六“好吧好吧，你们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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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水将毛巾打湿，麻子把浸湿的毛巾拧了拧，挤出部分水，准备给他冷敷擦身子。身旁的串子帮忙打下手，而雁回则是在外等候，玟小六会不时询问她一些情况。

串子将男子破烂不堪的衣服掀开一角，连忙接过麻子递来的毛巾，顺带拧了拧，确定无多余的水之后这才放心将他的衣服完全掀开。

这不掀开不知道，一掀开瞬间吓一跳，串子下意识尖叫出声。

串子“啊！”

身子下意识往身后的麻子挪去。

串子“六哥！六哥！”

在外的玟小六与雁回闻声激灵一下，即刻跑向室内，老木紧跟其后。只见神情慌张，目露惊恐的串子大喊着。

串子“六哥！这这这这……”

玟小六“怎么了？毛手毛脚的。”

说着，三人一同走上前，俯视一看，微微皱眉，神色凝重。玟小六缓缓蹲下身，伸手一拨他的衣服，暴露在的伤口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胸口、腹部近乎被灼烧得没一处完好的肌肤，胸前的有些伤口若隐若现几根苍白的肋骨。

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血腥味，众人只是微微拧起眉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举动。更何况这种情况的伤者，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老木“鞭伤烫伤刀伤刺伤，这些伤口有新有旧，而且都不是普通的伤口。”

老木面色狰狞地转头看眼雁回以及麻子串子，雁回注视着眼前呼吸幅度明显的男人，眸色暗沉。

雁回抿紧唇，总觉得这伤……

玟小六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总感觉是一滩软肉没有任何支架，眉头一皱目光稍抬打量他四周，分析。

玟小六“长期酷刑折磨，日积月累的。”

雁回“这是犯了什么罪啊？”

老木和麻子串子相继看了眼雁回，转眸间，麻子惊奇地看着男子的一双脚，惊恐地伸出手指着。

麻子“六哥，脚。”

经过半晌的全身检查，目光落在一只扭曲的腿上，得出结论。

玟小六“这条腿之前被人打断了，自己又长上了。不过没有医治好长歪了，以后要想走路就得敲断了重新接。”

听到此话，雁回下意识咽了咽唾沫，玟小六见时机不可耽误，立马吩咐道。

玟小六“去给我拿个榔头拿最大的。”

麻子和串子相视一眼，吃吃不敢动容。雁回见他们磨磨唧唧，走上前询问他们榔头的所在处。

雁回“榔头在哪？我去拿。”

麻子伸手指了指门外，语气有些颤。

麻子“在外面的木桶旁边。”

雁回“好，谢谢啊。”

随即，雁回转身快步朝外走去。玟小六偏头看眼瑟瑟发抖的两人，一咋嘴。

玟小六“啧，你说你们两个大男人，动作怎么没一个姑娘利索呢？”

麻子和串子相视一眼，可怜巴巴努了努嘴，还没待他们回话，雁回便抄着榔头跑了进来。

雁回“玟医师，给。”

见雁回轻易将手中的榔头一摆，玟小六下意识后缩一步，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没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力气会这么大。

玟小六“昂好。”

玟小六愣了下，笑了笑伸手接过，掂量这重量也不算太沉。老木注视着玟小六欲言又止，随即转身拿起眼前的水盆说道。

老木“我去烧点热水。”

老木走后，玟小六看眼一旁的麻子和串子，眉头一紧，指挥道。

玟小六“你们去扶着他。”

麻子和串子顿时一个激灵，随之忙不迭分开一人按着腿，一人按着身子。雁回则是站在一旁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自己帮助的，这也由此令她不禁怀疑起此人的身份。

这等酷刑，她在辰星山只见过两次。

一般都是犯了滔天大罪的妖族才受得这般酷刑。

玟小六掀了掀对方的裤腿，预备敲击正骨时，对方微微整开一只眼，黝黑深邃，却看不出丝毫情绪。雁回放下交抱的双臂，连忙俯身轻声安慰几声。对方只是淡淡一点头，随即阖上双眼将头偏在一旁，静待治疗。

玟小六放缓手上的速度，看着两人，不久，雁回转回头看向玟小六坚定一点头，玟小六会意，蹲下身掂了掂手上的榔头，数着口号随即狠狠一敲击。

这一下，蓦然攥紧被单，手背青筋鼓起，却面色不改。雁回倒没有其余两人那种下意识害怕的躲避，而是专心致志地关注着男子的神情。

三声敲骨而落，一声比一声沉重，在这种极具安静的环境下可以清楚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然而，他并没有一声哀嚎。硬生生扛了过去，这令雁回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他的毅力，可真不一般！

由此，他的硬抗下，也昏厥了过去。手背上的青筋脉络也缓和转变细微红色，额间已沁出些许薄雾。

她低眸看了一眼，深深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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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长时间的治疗，固定。天色已步入昏暗，偶尔外面传出几声鸟鸣。雁回帮忙整了整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深深看他一眼松了一口气。

玟小六“雁姑娘。”

闻言，雁回动作一顿转眸看向手端着汤药走来的玟小六，眉眼稍弯。

雁回“玟医师。”

玟小六“来，把这个给他喝了。”

雁回抬手接过，过程中玟小六不停提醒着。

玟小六“慢点慢点，烫。”

汤药接过后，扑鼻而来一股浓重的黄芪白芍味，雁回不由得紧了下眉。玟小六快步坐在被纱布裹成木乃伊似的男子身旁，缓缓将他扶起。

顺势，他虚弱地轻声咳嗽几声。雁回愣了愣，半晌，对方渐渐睁开双眸，视线焦距在对面红色衣裳的女子身上。

雁回蒙蒙地抬眸看向玟小六，玟小六笑着点点头，雁回转回眸舀起一勺汤药，轻轻吹了吹随即递到他嘴边，以她温柔不能再温柔的声音说道。

雁回“来，张嘴，喝药。”

对方好似听得清她的话，老实张了张嘴将嘴边勺内的汤药喝下。

喉结滚动，雁回眉心一跳，惊喜地看向玟小六，玟小六笑了笑。雁回再次低头轻轻吹了下汤药，递到他嘴边……

这一系列温柔体贴的动作引得在此暗中观察多久的某人眸色暗了暗，逐渐，黑瞳竖立，瞳色一片猩红宛如嗜血野兽，眼神狠厉地紧盯前方。

骤然，周边空气开始下降，层层寒霜蔓生在他的所在位置，苍白的手背脉络清晰。眼尾凛冽地压着，怒视前方，就好似他的猎物此时被人觊觎一样。

然而正在喝药的男子察觉目光，眼神暗了暗。

汤药尽数喝光，雁回贴心地抬手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他嘴角的残余，眉眼弯弯。

雁回“好嘞。”

抬手擦嘴的动作在某人眼中无限放大，紧攥着衣摆的手骨节泛白，微微传出清脆的“咔咔”骨节错位的声响，瞳色如血。

登时一阵寒风凛冽地吹起，随着他的情绪晚风犹如高山上的寒霜，冰冷刺骨。

就在雁回将把空碗放回桌上时，麻子以及串子匆匆忙忙跑进来，此时他们浑身颤抖，呼出的气体都略带寒意。

雁回心下一惊，玟小六缓慢将男子放回床上，起身走到他们面前，上下打量一眼，问道。

玟小六“你们这是……去哪了？”

麻子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道。

麻子“外……外面……”

玟小六“怎么了？”

还没待玟小六问出个所以然来，雁回紧忙将手中的空碗放在床头柜上，匆匆跑走。

玟小六“哎？雁姑娘。”

只听门哐的一声关闭，玟小六可疑地紧了紧眉，注意到身后的病人，随即眸光一转向麻子和串子。

玟小六“走，我们出去说。”

说着，玟小六回眸看眼身后闭眼养伤的男子，垂了垂眼帘，随后径直向前离去，串子和麻子跟在其后离开。

又一关门声，原本闭眼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目视前方，眸色凝沉冷冽，嘴角不由得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