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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人物背景录一——檀生)

白锦无纹香烂漫

第六章(人物背景录一——檀生)

春雨贵如油,只是对于江南水乡,却早是习以为常。

远望江南,灰砖黛瓦,屋檐错落,古韵悠长,不时传来摆船人汗湿布衫的摇橹声。一湾活水横穿进城镇,便是小桥流水人家,如此清幽。苍颜斑驳,斜歪不平,有青苔爬上石阶,固守着自己的版图。

那份典雅古朴被渲染开来,似一帧水墨。

草色朦胧,清清淡淡,若隐若现。柳色拂堤,沾了雨露,又吐新芽。雨过天晴,云淡淡的。不知何时,天边放起纸鸢,比拼着高下。衬着刚显的虹桥,愈发生动活泼。

春日融融,一片生机勃勃,正值初春。

“高点,再放高点!”一个小女孩拍着手,笑得纯洁天真。成环状的辫子晃着,娇俏可爱。

一个红衣男孩似是不久前才将纸鸢放起,飘飘忽忽。显然是个新手,对其的掌握并不熟练。

“啊!落了,快放上去!快呀!”小女孩激动不已,几乎就要跳起,却又矜持着,小脸涨的通红。

风筝终是落了,小女孩泄了气,情绪有些低落。红衣男孩吐了吐舌头,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拿出一朵布花,在小女孩面前晃了晃:“阿露,别生气了。哥哥把布花送你,好不好?”

小女孩眸光亮了亮,却是有些倔强地没有妥协。

男孩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玉锦坊的限定款,阿露确定想好了?哥哥可是记得,已阿露的月例,可是买不起的哦?”

虽说此话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但此话确是不假。

毕竟虽说是布花,却是蜀锦质地,线用的是银丝,并且还撒了不少金粉。用产自南海的浅蓝色珍珠做花蕊,雪白的流苏,构成一朵栩栩如生的洁白海棠,正是江南新近的流行款式。

更何况做工的是玉锦坊。玉锦坊是江南卢家的产业,原以丝锦服饰发家,后渐渐受江南风气影响,开始卖一些金银首饰之类的物件。虽说还没到富甲一方的地步,却也算是江南一大世家。

卢家无根,似乎是京城动乱,逃难到江南,便在此安家立业了。此迹无人知,只不过是卢家对外统一的口径罢了。

至于实质如何,还未可知。

小女孩终是不低诱惑,毕竟只是个孩子。她一把夺过布花,有些心虚地掩饰了下:“哼,我大人有大量,暂且原谅哥哥这一次。”

小嘴嘟起,衬着粉扑扑的脸颊,模样甚是可爱。

男孩不觉轻声一笑,拍了拍小女孩的头,牵起她纤细的小手,兴致盎然:“红豆应是发芽了,我们去看看!”

小女孩抱着几乎与她差不多大的纸鸢,很是顺从地跟着男孩,笑得活泼无邪。毕竟是收了布花,还是不能太没有礼数的。

远处的云早已飘走,碧波绿野,青枝绿柳,田垄瓦楞。一株株红豆树长着浅绿的芽,娇嫩的叶,挂着晶莹的水珠,生机勃勃。

一道弯过去,仰望,田间蓦然出现一曲潺潺的溪水,拍打着屋角与柳梢,流向远方。

小女孩抱着纸鸢,静静地看着,笑容明媚。

现今是阳春三月,也就是姑洗。来得还是早了些,待入了清和,便可见黄色的五瓣小花开满田垄。

届时,便是一片金黄,值得一观。也会引得归隐的文人雅士为此题诗一首,流传千世。

侧过头,便见红衣男孩靠着溪边的柳树,双手抱胸,红衣飘摇。

水边停泊着乌篷,长篙斜斜倚着,有吹面不寒的杨柳风拂过面颊,裹挟着平平仄仄的杏花雨。红衣男孩的发丝扬起,遮挡住了视野,一切如梦似幻。

蒙蒙水汽间,绿水绕人家,古朴得令人疑心神游在文人墨客的画卷。

“呜呜呜”,远处有一群孩童,折了刚发芽的柳条,拧成哨子,含在口中乱吹。曲不成调,应是柳条有粗有细。

孩童们满街乱跑,悠长的哨声也随之在空中回荡。哨声此起彼伏,透着股欢快。

雨又下了,细细蒙蒙。红衣男孩纵身跳进柳堤旁的乌篷,招呼着小女孩:“阿露,泛舟游湖!”

小女孩动作极快,倩影一闪,窜进乌篷的篷子下。随手抄起乌篷里的油纸伞,撑在拿起短棹的红衣男孩头上。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红衣男孩吟着诗,伸手接住朦胧的细雨。乌篷游荡在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湖水里,载满翰墨飘香的妙笔佳句。

湖水涟漪荡漾,惊起清淡芦丛间一行栖止的白鹭。扯一片轻云,织一方素锦,摇一支短棹,唱一段水乡小曲。

男孩的歌声轻悠缥缈,荡在水中。有一尾尾红鲤从水中潜出,随着乌篷,蔚为壮观。

虽不曾有萧声散过,他却早已沉醉于杨柳岸的晓峰中。

男孩放下短棹,坐着乌篷船头。两条修长的腿伸出船头,晃悠晃悠,甚是随意。

雨意朦胧,油纸伞滴落着雨珠。男孩悠闲自在,红衣飘摇。万尾红鲤,争越水面,翻腾身姿,肆意洒脱。

不觉间,有雾升起,万物朦朦胧胧。美丽的湖泊隐没在烟雨蒙蒙中,只偶尔露出一角。小女孩忽的探出头,这景似是有意引起她的避思。

雾渐渐扩大,雨不知何时停了。小女孩收起油纸伞,靠在一边。

“哥哥,在想什么?”小女孩问道,眸中闪着好奇的光芒。

“阿露,卢家那孙子来了。”红衣男孩笑了笑,透着股戏谑与玩味。

他站起身,眉目含笑,望向前方破开朦胧薄雾的乌篷。

一个老叟佝偻着身子,划着短棹。老叟身后,站着一个白衣翩翩的俊朗少年,一手负后,一手摇着玉质的折扇,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那老叟似是视力不佳,船到近前依旧势头不减。两条乌篷相撞,皆是冲击得向后退去。

小女孩站立不稳,头仰后几乎要跌倒。红衣男孩早已从船头站起,见状,一伸手,小女孩便被他扶住,自己则是岿然不动。

白衣少年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浅笑,一把将打开的折扇收起,握在手中:“孟常亭,又见面了。”

听闻,孟常亭面色一僵。仅是一瞬,便露出一抹贱贱的邪笑:“哟,卢池锦,来见你孟爷爷了?”

孟常亭年方七岁,而对面的卢池锦则是比他早生了五个春秋。只是四目相对,暗流涌动。

卢池锦面色一沉,手中收起的折扇又“啪”得打开,掩住半边俊俏的脸,只是露出的眼眸杀机毕露。折扇轻轻摇了摇,他眸中的杀机消逝,最终化为一声冷笑:“孟常亭,我卢池锦可不是什么闲人,确定要如此?”

此话之意,早已溢于言表。此番有事来寻,以往恩怨暂且不谈。至于是何事,还望配合,请勿多言。

只是此话,还是不能明言的。

孟常亭蹙眉,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肩头:“阿露,哥哥或许需要好好与他谈谈了,你……”

后半句还未出口,小女孩却是早已会意。另一条乌篷已经靠过来,这一次没有撞上。

卢池锦不请自来,很是随意地登上了孟常亭所乘的乌篷。而小女孩,则是极为活泼地跳上了另一条乌篷,带着那与她几乎等大的纸鸢。

“陈伯,先带孟大小姐转转。”卢池锦随口吩咐了老叟一声,孟常亭则是对着老叟道了声谢。

两条乌篷越行越远,孟常亭的心底却是生起了一丝不安。

“哐”的一声,忽然被卢池锦按在了蓬壁上。孟常亭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耳边便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垂。这一搅,他的耳垂却是红透了。

有些灰暗的乌篷下,孟常亭看见了卢池锦闪着光的眸子,不知是杀意,还是什么。

“孟常亭,你说我卢池锦是不是很好心?”这句话说得毫无厘头,令孟常亭有些发懵。

恍惚间,那人已松开了按着他的手,冷冷淡淡地说了一句:“江南,气数已尽。”

听闻卢池锦的话,孟常亭却是顿住了。

卢池锦自幼便被仙人收做关门弟子,上山学了仙术。天文地理通知,几近无所不能。

但此番,这短短六个字,怕是泄了天机。

“你……”良久,孟常亭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刚吐出一个字,便被卢池锦捂住了口。

“既然知道,怎么还不走?”卢池锦似是压抑着什么,声音有些颤抖。

孟家是江南第一大世家,也是土生土长的世家,与江南气数自是息息相关的。如若江南气数已尽,那么孟家怕是几近覆灭。

这些,孟常亭自是知道的。只是,他还是残存着一丝希望。

“孟家,只容存货一人,我已尽力而为。他们,都愿保全你。”卢池锦惨淡一笑,又喃喃了一句:“我已尽力而为。”

听闻,孟常亭却是眼眸赤红,目眦欲裂。有泪落下,却不自知。卢池锦的手似触电般收回,静默不语。

他们,指的自然是孟家的掌权者。而他们的决定,自然是孟家的决定。而所谓的只容存活一人,便意味着,活下来的,怕是只有他了。

随着老叟离开的小女孩,望着老叟的背影,淡淡一笑:“老伯伯所说的,是真的对吧。”

老叟没有回话,依旧划着短棹。只是身后却听“扑通”一声,早就没了小女孩的身影,只剩下孤零零的纸鸢躺着船板上。

水中,有朵布花浮出,被红鲤推着,不知去了何处。

只是,老叟依旧划着乌篷,不动声色。

“走吧,孟家人除了公子,早是无一活口。”一位穿着黄色道袍的老人立在船头,望向一言不发的孟常亭。

此人,是孟家供奉。姓黄,至于叫什么,却是无人知晓。

闻声,孟常亭转过头,眸中有些黯淡的光又稍稍亮起。他一头扑进老人怀中,泪水浸湿了黄色道袍。老人平时对他极为和蔼,此时,倒也算是孟常亭唯一亲近的人了。

老人抚了抚孟常亭的发丝,轻声道:“走吧,公子,去须弥。”

喟然长叹,来人已带着孟常亭离开江南。

卢池锦走出乌篷,却是跌倒在水中。有血弥漫开,那白衣已是渐渐沉下去。

水中,却听那人喃喃自语:“泄露天机,自是命不久矣。而我这般如此,又是何苦?”惨然的笑在面上荡开,却是有些讽刺。

如梦般的江南,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有瘦竹万竿,雨打芭蕉;有千里莺啼绿映红,也有夜船吹笛雨潇潇。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如今都不过是孟常亭的记忆罢了。无论过往如何,既入了须弥,便是脱了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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