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宝钏性情刚烈决绝，十八年寒窑苦守，苦的又何止是王宝钏一人？

自当日同王允三击掌断绝父女关系之后，这些年王宝钏便再没有上过王家的大门，同金钏银钏之间亦再没有联系。

十八年前薛平贵失踪的消息传来，王夫人便动过接王宝钏回府再行改嫁的打算。只是王宝钏说什么也不愿意，甚至不惜以死相逼，要替薛平贵守节。

每每王夫人上门，亦是避而不见，唯恐王夫人强行将她捉回府中，另行婚配。

至于王夫人抑或者是金钏、银钏使人送过来的财物，在莫名的或者说剧情力量的影响下，亦没有任何的取用。

毕竟如果是锦衣玉食不为生活所苦，又何以突出那么一个苦字？

王宝钏不知道当初写下这剧本传说的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编下这个故事，但很显然，成为剧情人物的王宝钏并不开心。

不过时至今日，再去抱怨那些操蛋的剧情显然无用，王宝钏所能做的唯有走好今后的每一步，叫辜负了自己心意的渣男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及，给对不起的家人们一个好的结果。

因而第二日早间，用完早膳之后，恰逢王允休沐。

王宝钏便使人叫来父母及金钏、银钏二位姐姐，又打发了下人守好门窗，方才在院中寻一空旷地方，对着王允道：

“父亲难道以为，宝钏当日之所以要嫁给薛平贵，难道是有得选择不成？”

“如何没有选择？你堂堂相国嫡女，嫁何人不成，偏偏要嫁给那薛平贵！”

父母之爱子女，为之计也深远。

自古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所图的不就是婚姻美满家庭幸福？

彩楼招亲，王允不惜背信弃义赌上自己的名声也要替王宝钏推掉同薛平贵之间的这门婚事，所为的不就是叫王宝钏嫁个好人家，婚后不至于受生活的磋磨？可谁想这个女儿竟如同入了魔一般，非那薛平贵不嫁。

彼时的王宝钏之所以会这么做的，当然仅仅只是因为她受剧情影响成为恋爱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不过王宝钏现在既然想要同父母姐妹修好收获他们的信任，这样的话自然是万万不能说的。因而王宝钏当下只是肃了面色，认认真真的看着王允道：

“敢问父亲，这彩楼招亲的主意是谁定下？又是何人叫宝钏以绣球选亲，抢得绣球者为宝钏夫婿？”

“自然是当今陛下。”

王允朝着皇城的方向拱手以示尊敬，面色发白心中已然是掀起惊涛骇浪。

很多东西不去细想便罢，一旦往深处想，那么最后所得出的结论便往往会使人细思极恐。

对此，王宝钏只能在心中默默地说上一声抱歉，父亲大人你确实想多了。而后一本正经的展开忽悠：

“自古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往往是盛极而衰之相。”

“父亲虽然只有三个女儿，可大姐嫁兵部侍郎，二姐配骠骑大将军，父亲又是百官之首。”

“父亲可曾想过，女儿要是再嫁高门，龙椅上的那位又会如何作想？”

如此种种者，王允自然不曾想过，因而王宝钏这一番话下来，他不由得有几分语塞。只是口中喃喃道：

“何至于此？”

王允自谓，一片丹心，绝无任何对皇室、对陛下不敬之意。怎就落得这般君臣相忌、互相猜疑局面？

但很显然，王宝钏却并不想等老父亲想明白，而是乘胜追击道：

“为何不会如此？父亲可曾想过，宝钏要是悔婚另嫁高门，等事情传到天子耳中，又会激起何等样的反应？”

何等样的反应？

我王氏从无谋反之心！

王允内心咆哮，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古以来帝王心思最是难测，有时候所需要的并不是什么铁板钉钉的证据。只要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在心底里认定了，那么王家满门倾覆之祸就在眼前。

“你还有理了不成！”

良久，王允方才如同老了十岁不止一般佝偻了的身子，对着王宝钏道：

“既然如此，那寒窑守节又当做何解？难不成，你还真打算为那薛平贵死守一辈子不成？”

“薛平贵他......没死。”

平地惊雷，王宝钏目光冷静且从容，全不见任何的为爱疯狂模样。仿佛又变回曾经养在闺中那个举止从容稳重的大家小姐，对着王允及王夫人、金钏银钏道：

“不仅没死，还成了西凉王。”

“什么？”

王允夫妇及金钏、银钏等俱是一惊，却又听王宝钏继续道：

“薛平贵并非薛浩之子，父亲可知晓当日究竟是何人，将薛平贵交至其义父薛浩手上？”

心知这女儿并不是无的放矢之辈，因而虽是被王宝钏话中所蕴含的信息量冲昏了头脑，王允却是下意识的接口道：

“是谁？”

“刘妃身边的内侍，叶兴。”

“什么？！”

当今无子，但事实上三十多年前龙椅上的陛下其实是有过儿子的。而那生下皇子的后宫嫔妃，正是刘妃。只是后来不知何故，刘妃吞金自杀，皇子不知所踪。自此陛下后宫之中，便再没有皇子降生。

如果薛平贵正是刘妃身边的内侍叶兴交予其义父薛浩抚养，那么这是否便意味着薛平贵的真实身份其实是......

想到某个可能，王允不由得面色惊疑的看着王宝钏。便见王宝钏对他点了点头，而后继续道：

“我为薛平贵寒窑苦守十八年，不管薛平贵认与不认，这都是薛平贵无可否认也无法避免的事实。”

“宝钏知道父亲没有那个野心，只是以我王家现在的局势，便是父亲想退，怕也是无能为力。”

“既然如此，那么何不更进一步？图那千秋万世，效仿则天大圣皇帝，带领我王家更进一步？”

在这具身体血脉相连的至亲面前，王宝钏终是显露锋芒，亮出自己的野心。咄咄逼人的对着王允道：

“那么父亲大人，女儿之所愿，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王宝钏的双目之中，是毫不掩饰的对这世间至高权势的野望。

“效仿则天大圣皇帝？你可知，这位陛下又是如何一步步走到那一步？这中间又经历了多少的艰难险阻？”

半晌无言，迎着王宝钏目光，良久，王允方才继续道：

“你认为，你可以做到？”

“父亲莫不是以为，女儿这十八年野菜当真是白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