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百户骑着高头大马，带着韩风等一行七人，穿村过巷般的从募兵将士手中接过花名册，也不断有少年加入他们的队伍。终于，巨山镇接上了早已等待多时的最后一只队伍。
这次点检完很快，也许是同样的场景朱百户见的多了，有些急不可耐的带着队伍沿着官道向山中走去。只是留下了不知是谁家的媳妇和姊妹在风中抹泪。
从这里到梵岭边城，韩风知道的，过梵岭，需要翻越几座大山，三十里的山路，不甚好走。
韩风看着眼前的这百余人，十六七岁模样的居多，大多是苦力出生，面容黝黑憔悴，粗衣烂衫的模样，甚至还有些风尘仆仆，蓬头垢面，看似从已经赶了很多天的路，但是还有些三五个人白白净净，穿着虽不是锦绣衣衫但也是细布，想想也是城中商户或是附近大户人家的子弟，这三五个人则明显的活跃不少，挨个点头问好相互寒暄。
当他们看到和韩风一样的军户村子弟后，也会投来异样的目光，结交之意甚浓。
相比较韩红征热情的迎来送往，左右逢源，韩风则稳重的多，他虽然不会刻意的去结交这些刚刚认识不久的以后即将成为战友的人，也不会故意疏远他们。
队伍在领兵的朱百户呵斥声中安静了下来，队伍明显的有些沉闷了。
在山间的小路上队伍走走停停缓缓的向前挪动着，三十余里的山路，身上原本干净的衣衫也已经是被山里的露水打湿，山间的树枝划破，甚至于有些少年手臂和脸上也出现了些许划痕。
大队约莫在第二日黄昏的时候，方才走出大山，刚开始时的游山玩水般的无忧无虑的少年们，如今也已然没有了精神。
朱百户拄着他那把军刀，和少年们一样一步步向前挪动着，原本的那匹高头大马也已经驼上了大大小小整个马背的行李，和他的主人一样低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忽见前面的一座土城，朱百户立即就兴奋起来了，一路上为了让这群少年规矩点，他已经嘶哑了嗓门，只能用尽力气发出难听的破锣嗓音喊着：“前面就是梵岭边城了，大家加紧的，不要误了时辰，要吃军棍的！都加快点。”
韩风跟在队伍中间，远远看去，边城并不大，墙也不高，墙下挖有约一人深的沟，只有南北两个城门，城门前搭建有一片帐篷。似乎有些残破，四周点燃的火把证明这这里仍有人的存在。
队伍出了大山，道路倒是很平缓，少年们一个个的变得兴奋起来了，纷纷加快了脚步。
入夜的时分，忽然前头的队伍停了下来，接着传来一声豪爽的话语声。
“朱兄弟，哥哥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眼看着再过几个时辰可就要鸡打鸣了，那颗不是闹着玩的啊。”
朱百户连忙上前，一路的风尘仆仆让这个俊硕的汉子显得有些疲惫，拍打下身上的浮尘，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拱手笑道：“葛兄，一路崎岖，倒是误了些时辰，好在赶上了，劳烦老哥您费心了，这些都是从巨山镇转送过来的。”声音漂浮，似乎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说罢，又向刚才说话的汉子身前靠了靠，低声说道：“韩将军非要弄个家宴，推脱不得啊，这里里面就有几个他的子侄，还希望老哥哥日后多加照顾才是啊。”
“韩将军，哦，”那汉子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信的样子，赶忙岔开话头说道，“自然自然，兄弟也是一路辛苦，你我待会帐中细谈，今年好不容易增加了些兵役，我这一城老弱可有盼头了。”说罢，那位姓葛的军官大模大样的巡视着韩风一众人。
“送到新军营，粟米已经熬好，你们今天吃饱睡好，明天将行军训，尔等不要胡乱走动，免得坏了边军规矩，受到责罚。”
“遵命”旁边的汉子躬身抱拳，摆手示意一众少年随着前往营地。
进入城门，两旁笔直站着数个身穿铁甲，腰佩军刀，手持长枪的汉子，让少年们有些失神，更让他们有些莫名的兴奋，没有人大声说话，只能听到簌簌的脚步声，他们年龄都不大，加上刚才那位葛姓军官的提醒，都不想触这个闷头。
军灶前，闻到香喷喷的粟米饭，众人几近晕厥，嚷嚷争抢着粗黑陶碗，甚至还听到陶器摔碎的声音，韩风躲在队伍的后面，紧跟着队伍，并没有向前争抢，他知道，陌生的环境，如此混乱的场景，最好还是慢半拍的好。
果然，众人的哄抢招来了一个手持一根粗大的挑火棍肥胖伙夫，照着争抢的众人就是一顿棍棒招呼，口中还骂骂咧咧的“老子伺候你们这帮小畜生，觉都不能睡，你们还打碎老子的碗，你知道这碗多少钱，再抢，都给老子滚回去。”
说罢，更是拎起队伍中一个瘦弱、穿戴还算整齐的少年，一把甩出数步远。
少年一个踉跄，倒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溅起一身泥土，一路上刻意保持干净的脸，此时也糊满了泥土。
韩锋记得这个少年，名叫尚善，与他们这群人比，这个少年有着过分的青嫩，倒不是年龄小，总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哪怕是一个树枝，他也会小心翼翼的躲开，一个小小的水坑，也会绕上几步避开，生怕划破了衣衫、湿了鞋面。
那肥胖的伙夫并不解恨，快步向前一棍抡在少年大腿上，疼的少年抱着大腿面容扭曲，或许已是没有了力气，或许是不敢，少年发出如同蚊蝇般嘤嘤的痛苦声，同行的少年个个面露害怕之色。
“谁还不曾是少年，打两下就行了。”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老汉一把抓住肥胖伙夫的手腕，也不见用力，但是那正欲狠狠砸下的烧火棍却停留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给老子滚开，连我都敢管。”肥胖伙夫手腕被擒住，停在半空，火气更甚，瞪了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老汉，骂道，“老东西，找死不是？”
老汉并未出声，只是稍微用力，“啪吱”一声，那只胖手犹如触电一般松开手中的烧火棍，豆大的汗珠从肥胖伙夫的脸上滑落。
老汉松开了肥胖伙夫的手腕，轻飘飘的喊了一声“开饭喽”，便像没事人一样扶着那个耷拉着手掌的伙夫的走到了一旁的长凳上坐下，毫不在意那肥胖伙夫恶狠狠的目光。
很快骚动的人群便安静了下来，排起了长队，这里的一切来得快，去的也快。
然而，韩风却看的清楚，此人按压的正是三阳穴，力道正好，角度够刁，那个肥胖的伙夫现在已经脱臼，他暗惊老人那人畜无害的表面下竟是一个高手，力度手法皆无可挑剔。
银月已经悬在半空好久，少年们才蹲在地上完成了今天的第一顿热饭。
只有那个让韩风觉得青嫩的少年，仍眼含泪水、斜靠在矮墙边上，已经停止了哭泣，北方入秋的地面多少还是有些凉，而他仍穿着那身薄衣轻衫，不停的颤抖，饥饿也让他不时的吞咽着口水，一副可怜相的眼巴巴看着狼吞虎咽的众少年。摄于那汉子的余威，众少年没有敢上前给他哪怕一点的食物。
“卯辰鸣金起床操练，”一个年轻的军官，腰跨长刀，在众狼吞虎咽的少年面前来回踱步，宣读着军规，随后便是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大顿，不时的表现着作为老兵的优越感。
众少年惊恐的忘记了口中的咀嚼，咕咚咕咚的吞咽着，韩锋听得仔细，军规共计八律十四规，什么闻鼓不进，闻金不止，以下犯上等等皆斩。
年轻的军官一口气背了这么多条例，也有些乏了，指了指土城的东南角几个低矮的土坯房，手一挥，数个大汉不由分说的将众人剥去上衣，撒上早已准备好的熟石灰，便如同驱赶牲畜般将这群少年的推进营房。
只不过，在每个人进入土坯房子的时候，还是需要褪去神上的衣服，换上军士内衬，方才
韩风瞅住机会，一把扯住了尚善，悄悄的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一块干粮，并将自己的水壶递了过去，少年默默的接过，抬头看了看韩风，眼里仍噙满泪水，没有言语，匍匐在草垫上大口的吃着，拼命的吞咽着。
韩风并没有理会少年，合衣翻身睡下，这一夜，他睡的很沉。
……
梵岭，边城，上清道人中军大帐内来回走动，扯动着不多的胡须，身边还跪着一个黑衣人。
“韩鬼！”上清恨恨的道，心里已将这个人屠骂了个千百遍，当然也仅仅是在心里，“这里还有他的子侄？”
“是的，大人。”旁边跪着的黑衣人回道，“一共七人，都是韩将军，不，韩鬼所在军户村里的。”说罢，递上的一个名册。
“都是？”
“也不全是，但不清楚哪些是哪些不是。”黑衣人战战兢兢的被上清一把夺过呈在手中的花名册。
这韩老鬼向来护短，要不也不至于功成名就之后，便隐居在这小山村。杀伐果断又诡计多端的威名，让上清还是颇为忌惮的。
“三个姓韩，其余都是什么情况。”上清打开书卷，下意识的避开了韩姓三人，询问起其他人来。
“潘大勇，习得边军战技，体壮，身形稍有笨拙。和所查之人不符。”“朱慧，习得边军战技，身高不符，……”
黑衣人显然做足了功课，一口气说了十余人。
“算了算了，”上清不耐烦的打断道，“说说那些比较可疑的吧。”
“今日查看了众人包裹，只有一人携有书卷，名为尚善，但经试探，此人并不会武功。”说罢，又从怀中取出几本书卷，同样的双手呈上。
上清显然是眼睛一亮，一把夺过书卷，匆匆的翻了起来，仅仅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面色便有些瘟怒，这些书卷均是历年学子的科举文，显然此人并不是他所找的人。
“其他的呢？”上清显然动怒了，声色俱厉的说道。他没想到这区区百余人查起来居然这么的麻烦，更为手下之人办事不力而恼火，竟是些无用信息，随手将书卷甩回了黑衣人身上。
“身上有伤者十之五六，多为旧伤，除此之外，有两人比较可疑，”黑衣人一个哆嗦，显然吓得不轻，也顾不得其他，赶紧答道，“一人名孙浩，几个月前到巨山镇，在巨山镇做苦力。此人身材类似，气息不凡，似乎习得武功，随身带有武器。”
看着上清并未作出答复，黑衣人继续说道，“另一人便是韩锋，身材相当，似乎习得边军战技，但肯定是韩鬼的子侄。”说道最后，黑衣人明显放缓了语气。
空气沉闷的很多，这么短的时间内，黑衣人已经掌握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但是对于上清的要求，还是略显不足。
良久，上清道人摸摸他稀疏的胡子，缓缓说道：“暗中观察，对弓箭之术比较熟悉的，善用飞刀的多加留意，我们要的是东西，不是杀人。至于那个韩锋，还需要重点关注。”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