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沉沉。
肥硕的商人笑着搓手道:
翡翠虎侯爷,您来啦。
姬无夜不屑地瞥向左侧的窗边,道:
姬无夜你不用每次都这么装神弄鬼吧。
白亦非屋里的灯光太刺眼。
姬无夜问道:
姬无夜什么时候到的?
白亦非站在窗边的阴影中,冷然道:
白亦非昨天。我需要将军动用夜幕的力量,帮我找一个人。
姬无夜好奇道:
姬无夜什么人?
白亦非转过身,昏黄的烛光将他的脸颊照的半明半暗,他道:
白亦非白楚楚。
姬无夜你的女儿?
白亦非正是。
白亦非从袖中摸出一张画像,借着内力传到姬无夜面前。
姬无夜接过画像一看,又道:
姬无夜你的女儿还需要我帮你找?
白亦非面无表情道:
白亦非她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是放纵惯了的性子,新郑人海茫茫,找她一个唯有出动夜幕。
姬无夜哦?
姬无夜收起画像,嘴角勾了一道笑,
姬无夜动用夜幕可是需要代价的,侯爷想好了吗?
白亦非当然。
白亦非挑了挑眉毛,
白亦非我会把她培养成一柄好剑,为将军所用。
*****
白楚楚哇哦,你们这里是地震了吗?
韩非凄惨兮兮地望着我道:
韩非小梦梦你还在说风凉话。
我将一卷纱布递过去给紫女,一边道:
白楚楚别这么叫我,好恶心。
卫庄我在毒蝎门地牢,发现一个人。
看着卫庄一副刚刚下班回来的样子,我不由感叹,你们还真把二狗当狗子用了。
不过作为流沙唯一的战力,卫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新郑城的扛把子。
韩非我猜他和百越有关。
卫庄应该有关,但是很奇怪的一点是,这个人似乎是凭空多出来的。
卫庄扫了我们三人一眼,继续道:
卫庄整个案子每个环节都对上了号,但是这个人却不在其中。
韩非一听眼睛却亮了:
韩非我之前查阅百越卷宗,前前后后刚好少了一个人。
我指了指门外道:
白楚楚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是卫庄哥带回来的吧,你要不要把他叫进来问问?
韩非的动作一顿,尴尬道:
韩非小梦梦,你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嘛?
白楚楚说,个,毛!
我飞起一脚,
白楚楚不许这么叫我!
最后还是紫女劝住了我:
紫女晓梦妹妹,他还有伤在身,别对他下这么重的手嘛。
卫庄一手提着我的衣领将我拦住。
紫女继续笑眯眯地道:
紫女下回等他好了,你再把他踹伤也没什么关系。
韩非啊?
韩非愣住,
韩非紫女姑娘你对我真是越来越凶了呀。
“紫女姐姐。”门外有人话语匆匆,“来贵客了。”
紫女看了韩非一眼,又问道:
紫女来的是谁?
外面那人顿了顿,回答道:“血衣侯,侯爷。”
韩非的面色与身子都是一僵。
我的脸色显然也不好看,我爹找人都找到青|楼门口了,我真怕他要当众打断我的腿。
韩非将衣服穿妥帖,推门而出,道:
韩非来者是客,我们去会一会。
紫兰轩是紫女的,迎接贵客这件事当然也是紫女来做。
我躲在大门后面看着外面的情况。
白亦非的排场的确很大,他坐在马车里,前前后后都是穿着白甲的士兵。
不愧是有十万亲兵的韩国第一侯。
紫女应该不是普通人,见到如此排场面色半分不改,依旧妖娆:
紫女不知侯爷驾临,未及欢迎,还请侯爷恕礼数不周之罪。
白亦非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来:
白亦非无妨。
紫女侯爷到此,不知有何指教?
我看着白亦非将车窗的帘子拉开,一双猩红的眸子在黑夜中透出光来。
白亦非我听说,我的女儿在你们这里。
不仅是紫女,连在门后与我一起看情况的韩非都吃了一惊,他小声道:
韩非不会吧,血衣侯的女儿居然会在紫兰轩?难道……家门不幸啊。
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九公子。
紫女歪着头道:
紫女怎么会……
白亦非的目光越过紫女落在门后,他看到了我。我抖了抖,想往门后躲一躲。
不料白亦非根本不给我躲的机会,冷冷说了三个字。
白亦非滚出来。
吓得我又一抖。
周围的空气似乎冷了几个度,地上的青石板都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霜。
白亦非看起来生气了。
他是来找我的,而且有确定的消息我就在这里,如果紫女交不出我的话,很有可能会被白亦非误以为是私藏了我不想交,到时候按照白亦非的脾气会派兵踏平紫兰轩也说不定。
既然是为了找我,那么——
紫女晓梦妹妹你干什么?
我回头看了韩非和卫庄一眼,笑道:
白楚楚我就是他要找的人。
我看到他们眼中的惊讶与不敢置信。
以及卫庄眼中骤然腾起的杀气。
我没有骗他们,我是天宗晓梦不错,但也是白家的白楚楚。我只是说了我能说,或是我想说的东西。
天宗晓梦的身份并不招人恨,天宗与世无争,不会和任何一方实力有牵扯,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但是侯府之女不同,一入侯府深似海,那是个什么样吃人的地方,想必韩非比我更清楚。
就算我目前真的不知道白亦非的任何打算与想法,韩非他们也不会信我的,毕竟在当前的情况下,出身背景在很大程度上就决定了一个人的阵营。
当然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一步步向白亦非的马车靠近,走过紫女的时候,我快速而又轻声地对她说:“我不是故意瞒你们的,对不起。”
走到马车前,我小声喊了句:
白楚楚爹。
白亦非将车帘放下,与我道:
白亦非上来。
我乖乖爬上车。
白亦非靠在软塌上,一手撑着头,白发也没有全梳起来,有一点慵懒的样子。
好像……有点苏?
不过只要他开口,我就完全感受不到苏了。
白亦非为什么去紫兰轩?
我规规矩矩跪坐在他面前,低着头道:
白楚楚去玩。
白亦非玩?
白亦非的语气冰冷,
白亦非我让你回来玩的?
我缩了缩脖子:
白楚楚不是不是——
白亦非斜了我一眼,片刻后才道:
白亦非明天开始留在府中学习白家心法,你已经十二岁了,该有成为白家继承人的风范了。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讶异道:
白楚楚继……继承人?
白亦非像是看傻子一样看我,猩红的眸子中甚至有一丝嘲讽:
白亦非怎么,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还指望谁来继承我的爵位?
可是我踏马以为你把我送到天宗去就是不需要我继承家业的意思啊!
白楚楚我……我不想……
我抬头看了看白亦非的脸色,最终还是决定把话说明白,
白楚楚我不想留在白家。
白亦非你说什么?
我的语速由于紧张而加快了不少:
白楚楚爹我……我从小在天宗长大的,习惯了天宗的生活,一,一时半会儿也改不回来,当然我也不想改回来所以——所以爹你能不能……让我回天宗?
白亦非凑了过来,血色的眸子死死将我盯着:
白亦非不能。
完了,谈判第一回合失败。
想到往后偌大的侯府和十万白甲兵会到我手里,我的后背就一阵发凉。如今是七国纷争的局面,白甲兵镇守韩国边境,如果真要打起来,必然是首当其冲。
我作为白亦非的女儿,不是成为副将就是他死后成为主将。
我……我怕死,我害怕——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我上了战场,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象。
战争不是儿戏,不真的经历战场,永远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人间地狱。
就算是获胜的一方,也不过就是踩着对手的枯骨一步步走上来的。
我不敢想。
我只想回去天宗,安安心心闭关修炼,就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总好过在是非成败转头空。
或许是出于骨血中的父女关系,我居然对白亦非真的有那么点害怕,甚至完全不敢反驳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