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冬入春,便总让人心里恹恹的,过一天算一天。
这天,是一个阳光正好的晴天,我循例替英台去晒书。不同的书籍混在一起,只沐浴在阳光下,我懒懒地坐着不愿挪动半步,看着它们渐渐变成温热的一片。
“银心!”
背后有人唤我。
回过头去,我却见英台站在身后。
“小姐,怎么了?”
“刚刚收到一封信,你来看!”
我接过信仔细一瞧,上头落款竟是祝员外。
家里来的信!
我将信纸展开,上头只有几行小字。
意思是祝夫人病了,让英台速速回去。
“小姐,那我们就启程?”我看着英台的脸,她却没有出发的意思。
“银心,你说我娘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英台的语气里并没有悲伤,我不知道她对她那隐藏着神秘过去的母亲,究竟是怎样的情感。
“我怀疑,这是一个陷阱。”英台说得平心静气。
世上没有比做女儿的,更了解母亲。
“可夫人和老爷设下这个陷阱为的是什么呢?”我不解道。
“不知道,可是他们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我回去。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英台向来是不太信佛的,她更相信自己。
“我们的命运都抓在自己手里。”她常常这样和我说。
可英台的预感向来又是很准确的。
我还是选择替她去占上一挂。
下下签。
路边的道士摇了摇头,他不愿替我解签。
李代桃僵,劳燕分飞。
谁是李谁又是桃?
我百般忧虑却又不得其解。
劳燕分飞我却看得分明,这几日,我已说了太多次再见。
我想我再没有勇气面对这一次又一次的离别,故而掩面无计可施。
短暂的人生便在一声声的哀叹中荒废流逝,我第一次责备自己的一事无成。
像一片跌落在地的枯叶,抽干了灵魂,如同残肢败瓦。
突然厌倦了这里的一切,我想要回去。
“小姐,我们回去吧。”我对英台说。
“不,我不能回去,我回去了,山伯怎么办?”英台激动起来。
“梁公子好好的,他会专心读书的。再说了,等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再回来看他就是了。”我劝她。
英台摇头:“不知为何,我总是觉得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见我不动,英台便道:“银心,我们再等一等。若是我娘真的病了,一定会有其他消息的。”
我真不知要如何和英台沟通,她的全身心都被一个情字深深牵绕着,情之一字,销魂蚀骨,误人终身。
晚风吹来,已是日暮时分。
夕阳的残照染红了英台的脸,我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个女人的痴心,有时候,这份痴心是倔强的骄傲,有时候,这份痴心是悲剧的前兆。
但愿她是前者。
“小姐,书院里都快没人了。如果祝夫人真的病了,我们还是得赶紧赶回去。”我只好说。
“银心,我不回去!我有预感,绝没有什么好事。”
英台的倔强超出我的想象,也许,我应该相信她的第六感。
同样的第六感还体现在马文才身上。
后来,我听人说,马文才回家的那天,他曾经多次犹豫,最终还是踏了进去。
葬礼办得很低调。
除了亲近的亲朋友人,并没有外人。
棺木里躺的是可怜的,年仅十七岁的马小姐。
甚至如今,人们依旧称呼她为王夫人。
朝为红颜,夕成白骨。
她的一生几乎从没有见过阳光,日后埋在泉下泥销骨,恐怕永生永世再也见不到日光了。
出现在她身边的,除了娘家的亲人,并没有人见到她的夫君。
那个置她于死地的男人。
佛语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马家小姐本是璞玉,即便他不来,百炼千锤也成了明珠,无欲则刚。
只是人群中,除了马家的容颜,还有一张让马文才百思不得其解的脸。
“马秋声”,准确的说,是我们那日曾见过的冒牌马秋声,居然也出现在这里。
而全府上下,似乎全都默认了他的身份。
马文才跟在“马书声”身后,他倒要看看,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葬礼又是什么目的?
“马秋声”似乎也有所察觉,与马太守寒暄几句,便不知找了个什么借口匆匆离去。
“爹,那个人孩儿很眼熟。”马文才上前道。
“他叫马秋声,是咱们家的一个远亲。对了,你们不是曾经是好友吗?你应该记得他的。”马太守笑着说。
“可是,孩儿记得马秋声不长这个模样。”马文才试探道。
“时光久远,你记错了吧。”马太守竟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马文才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眼里心里一直想着念着他那苦命的妹妹,可这份不安却并不是来自于此。
“我看,这个人的行为举止也不像是个汉人。”马文才突然说。
提起这个话题,马太守讳莫如深,似乎在逃避些什么。
他愤怒道:“休得胡言乱语,文才,你太累了,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