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一处街道上,此时是一个人也不见,唯有街面上搭的一个小亭子,亭子里有一少年,十岁出头,面容清俊,一派慵懒的样子光着脚蹲在软塌上吃葡萄。
叶斐小承泽,又吃葡萄呢!
叶斐声到人也到,从李承泽盘子里拎起一小串不客气的吃着坐下。
李承泽我不过比你小了三岁,你为何总要在我名字前加个‘小’字?
李承泽用帕子擦了擦手指,少年人的嗓音比小孩子清丽又比成年软糯些,很是好听。
叶斐这样叫,可爱、亲切……独一无二。
李承泽拿茶杯的手顿了顿。
李承泽随你吧。但让我叫你‘姐姐’二字,是不可能的。
叶斐一脸可惜的表情。在李承泽和言冰云那么大的时候,叶斐曾经哄骗着他叫过姐姐,只可惜这小子长大了几岁后,竟精的和小狐狸似的,怎样都再骗不出他一声‘姐姐’了。
叶斐我看你这样子,又和太子掐架了?而且,太子又是甩袖而去?
李承泽笑而不语的望了叶斐一眼。
叶斐你们二人呐,小时候还能见你们兄弟俩玩闹,如今可真是……
李承泽这还不是,托了我那父皇的福?
叶斐得了,不说这些了。我要去一石居吃饭了,你去不去?
李承泽去一石居作甚,去我府上吃锅子吧。新鲜的羊肉还有菜。
叶斐眼睛一亮,一把拉过李承泽的手腕。
叶斐那还等什么!快走!
李承泽瞧了瞧拉着自己手腕的另一只手,弯了弯眼睛,由着前面的人拽着走。
而冷面的白衣护卫,像是早就习以为常,朝着某处挥了挥手,便有几人出来收拾小亭子……
如此这般,时间如逝的过了十年——
由儋州入京都的官道上,已是十五岁的少年郎范闲遇到几年不见老师费介。
范闲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费介还是那副有点邋遢的模样,他冲着不远处的马车扬了扬头。
费介送个人。
范闲谁呀?
费介四下看了看,最后拉着范闲上了一棵树。
费介四处主办言若海的儿子言冰云。那个暗杀你的滕梓荆是言冰云的手下。
费介监察院的人,对自家提司下手,院长一生气把他职给撤了,派到了北齐,接手那边的谍网。
范闲啊?这,岂不是我间接坑了他?
费介那也办法,对提司下手那是很严重的。
范闲和费介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准备启程了。
回到马车上,范闲就看见滕梓荆躲在马车的角落,从车帘里往外看。
范闲你干什么呢?怎么和做贼一样。
滕梓荆我现在可不就是做贼?那是三处主办,我当然得躲着点。
范闲诶,我问你,那个言冰云在监察院人缘怎么样?
滕梓荆为什么这么问?
范闲想了想,把费介的话隐去一些重要情节告诉了滕梓荆。
范闲我会不会被他的朋友套麻袋啊?
滕梓荆你毕竟是监察院的提司,一般人不敢对你怎么样。不过……有两个人,你还是要小心点。
范闲谁?
滕梓荆一个自然是小言大人的爹言若海,他是四处主办和你这提司算是平级。
范闲应该的,我把他儿子坑了,他总归不会太给我好脸色。那还有一个呢?
滕梓荆还有一个,二处主办叶斐。她在监察院和小言大人关系最好,而且算得上是小言大人的半个师父了。我觉得,比起言若海,你更应该小心叶斐。
范闲为何?他小心眼儿?
滕梓荆我没说过。
滕梓荆叶斐是个九品高手,监察院能打得过她的只有影子大人。万一她要真想给小言大人报一报仇,怕是没人拦得住。
范闲行吧。这事儿,也是我坑了人家,我躲着点他们便是了。谢谢你提醒了。
京都,监察院——
叶斐正翘着脚,坐在二处她办公的桌子后面,捧着一本红封皮的书看着。书皮上写着二字——红楼
没错,正是‘红楼梦’的那个‘红楼’。
叶斐这可真是个人才啊!
叶斐这得是什么样的脑子,能把红楼梦默出来。这位老乡,看来上一世不是太无聊就是太爱红楼。
叶斐感叹之后,站起来扭了扭脖子。
叶斐也不知道这位老乡现下在何处?不过书既然是在京都流传的,想来也不难找。
这本红楼还是叶斐从李承泽那里拿来的,据他说此书已经在京都流传过一段时间了,只叹叶斐并不是个爱读书的人,否则也不会如今才发现还有位老乡也来了。
叶斐(不过,如今这穿越已经这么大众化了?一个世界叫自己遇到两个?)
叶斐算了,这个时间,范闲应该已经到京都了吧?
叶斐如今去见见我那‘侄儿’去!
范闲的马车驶到城门口,被一个穿着黑衣奇怪花纹的人给拦住。
王启年范公子,来一张京都舆图?画工精致,位置精确。
王启年笑眯眯的看着范闲,范闲瞧了他一眼。
#范闲你认得我?
王启年嘿嘿,范公子玉树兰芝,王某敬仰已久。
范闲从他手里拿过一张舆图。
#范闲多谢。
王启年诶,范公子。诚惠,二两银子。
王启年伸出两根手指。
#范闲二两!
#范闲你怎么不去抢?
虽然这么说,但范闲还是给了王启年。
王启年谢谢范公子!
王启年笑看着范闲的马车进城门,岂料一回头便被叶斐似笑非笑的脸吓了一跳。
王启年哎呦,叶大人,您吓死属下了。
叶斐王启年,可以啊?就你那舆图敢卖二两?
王启年诶嘿嘿,叶大人,这怎样也要算属下的手工费、辛苦费还有一家老小的生活费嘛!
叶斐得了,你这话也就骗骗别人。院长交代你的事还不快去办?
王启年是,是。属下这就去。
王启年说着,把手上的舆图收进怀里,几步就朝着范闲的马车方向去了。
叶斐眯了眯眼,待王启年没了影子,才伸出手颠了颠手里刚刚从王启年那里摸回来的二两银子。
叶斐老王,这钱我就替你还给范闲去了。
且说范闲坐着马车进了京都城,滕梓荆在半道上便离开了。而后马车并没有往范府的方向去而是转了弯儿,越走越偏僻。
车上的范闲警惕起来,毕竟他不是真的十五岁的孩子。
#范闲我说,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驾车的车夫冲范闲笑了笑,也不说话。直到马车停到了一处庄严肃穆的红墙外,那车夫跳下了车对范闲拱手道:“公子,且在这里等上一等,老夫肚子有些不舒服。”说完便匆匆离开。
范闲转了转眼睛,看车夫走了也下了马车,看着那红墙红瓦,随后几步上前拍门。
#范闲有人吗!
“吱呀——”一声,门开了,出来一个冷峻的中年人。
“何人在庆庙吵闹。”
不远处,叶斐看见宫典撇了撇嘴。
叶斐庆帝竟然在这儿,哼!要看自己儿子还非要偷偷摸摸的。
二人说了些什么,又对了一掌,宫典便把范闲放了进去。
宫典刚要关上大门,就看到了远处的叶斐,愣了一下,冲她抱拳。
叶斐回礼,然后便离开了,既然庆帝来了,那也不必担心有人找范闲麻烦了。
回监察院的路上,叶斐瞧见了街上那熟悉的小亭子,还有亭子里正朝她招手的李弘成。
叶斐我们二殿下又在这儿与民同乐呢?
叶斐走向亭子,双手环胸的看着亭中正抱着本红楼懒散倚着的李承泽。
李弘成叶大人。
李弘成瞧了叶斐一眼,规规矩矩的行礼。
叶斐摆摆手,她懒得脱鞋,直接大刺刺的往边上一坐。
叶斐小弘成,怎么还同我这么生分?叫姐姐就是。
李承泽你这见了谁都让叫姐姐的毛病能不能改上一改?
叶斐没办法,谁叫小承泽你不肯叫,那我就只好另寻个乖巧的了。
李承泽你如今都二十六了,就不能成熟一点?你再继续如此,就更嫁不出去了。
叶斐嫁不出去就不嫁,我还养活不了我自己?我堂堂一个九品高手,出去当杀手怎么着都能一单几千金。再说了,男人至死是少年,女人至死也还是少女呢!
李承泽的好口才一向说不过叶斐的那些歪理,于是果断的转移了话题。
李承泽听说,范闲今日到京都?
叶斐是。不久前,刚进了城门。
李承泽你见过他了?
李承泽漂亮的眼睛一挑,看向叶斐。
叶斐只是在城门口,远远看了一眼。
李承泽那,你觉得他如何?
叶斐长得不错。
李承泽顿了一下,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李承泽哦?比之我如何?
叶斐伸出手故作轻佻的挑起李承泽的下巴。
叶斐他和小承泽不是一款风格的。但,姐姐还是更喜欢你这样的。
李弘成坐在一边喝茶差点被呛到,虽然同这位叶大人认识了许多年,但他还是受不住这位时不常的‘调戏’他们家殿下这种行为。
李承泽倒是早就习惯如此,拍掉叶斐的手。
李承泽以后你还是少去流晶河的好。你知道,我问你的不是这个。”
叶斐都说了,连面都未曾见,何谈印象?
叶斐何况,我见范闲也只是想瞧瞧院长属意的提司是个什么样。
叶斐而且,还因为这小子,我那小徒儿都被派到北齐去了。要不是看他长得不错,我铁定要去套他麻袋的。
李承泽哼,你那徒弟若是知道了,你这个半吊子师父如此无情,定然要痛骂你。
叶斐小冰云才不会骂我呢!行了,我不跟你聊了,监察院还有事呢。
李承泽你还未回答我,他如何?
李承泽看着叶斐的背影执着的问。
叶斐你要拉拢他?
李承泽范闲和婉儿订了婚约,等他娶了婉儿,就要接手内库。我不拉拢,太子也要拉拢。我何不先下手为强呢?
李承泽眼睛里闪过一抹狠厉。
叶斐那你就去试试吧。范闲,或许会是一个机会。不过,我不会帮你。
叶斐叹了口气,还是回答了他。
李承泽我知道。我同你相交,本就不是为这些。
叶斐李承泽。
叶斐神色复杂的看着亭子里的人,曾几时他也天真的同自己说,将来要做个闲散王爷,游山玩水,诗词歌赋。
叶斐若你哪天想走了,我会帮你。
李承泽一愣,随即真心笑了。
李承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