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花签（二）

沈眉庄“没见过这么赖皮的。”眉庄笑：“谁叫你是东道主，容你再抽一回吧。只是这回抽了再不能耍赖了。”

甄嬛甄嬛道了“多谢”，把签筒举起细细摇了一回，才从中掣了一支道：“这回该是好的了。”抬目看去，却是一支海棠，依旧写着四字，是“海棠解语”，又有小诗一句“东风袅袅泛崇光”（4）作解，

顾瑾芷我抿嘴笑道：“是不错。你住着棠梨宫，刚刚进来时又看到堂前那两株西府海棠又绽了花苞。”

#沈眉庄眉庄看了一回笑：“的确说的好，海棠又名‘解语花’，你不就是一株可人的解语花么？”

安陵容陵容已把酒递到甄嬛唇边：“来来，饮了此杯作贺。”

　　甄嬛举杯仰头一饮而尽，一时起了兴致，唤了流朱浣碧进来，笑着说：“东坡后句是‘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4）。你们去取两盏红灯笼来，要大，替我照着堂前那海棠，别叫它睡了。”两人一叠声应着去办了。

　　眉庄抚着她的脸颊道：“这丫头今天可是疯魔了。”

又说让我也抽一支，把签筒递到我面前，我接过签筒仔细摇了，取出一支，抬首看去，是一支玉兰，下刻一句小诗“净若清荷尘不染， 色如白云美若仙。（5）”

陵容抢先看到了签，打趣的说道。

安陵容“这签是说顾姐姐美若天仙吗?这不是我们众所周知的吗？淳儿，你说是不是？”

不重要的角色淳儿接话说：“不止昭姐姐美若天仙，婉姐姐、惠姐姐，还有安姐姐你，你们啊都美若天仙，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了。”

我听了陵容他们的打趣，脸上泛起红晕，赶忙将签筒塞到陵容怀里。

顾瑾芷“不要再说了，再说穷要生气了，你也赶紧抽一支玩。”

#安陵容陵容笑着答“是”，取了一支看，自己一瞧，手却一松把签掉在了地上，双颊绯红欲醉，道：“这玩意不好，不该玩这个。多少混话在上头。”

不重要的角色众人不解，淳儿忙拾了起来，却是一树夹竹桃，底下注着“弱条堪折，柔情欲诉，几重淡影稀疏，好风如沐”（6）。眉庄用手绢掩着嘴角笑道：“别的不太通，这‘柔情欲诉’我却是懂得，却不知道陵容妹妹这柔情要诉给谁去。”

甄嬛甄嬛猛地忆起旧时之事，临进宫那一夜陵容压抑的哭声仿佛又在耳边重响，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笑着，装作无意的对眉庄道：“这柔情自是对皇上的柔情了，难不成还有别人么？我们既是天子妃嫔，自然心里除了皇上以外再没有别的男子了。”

　　甄嬛虽是面对眉庄，眼角却时刻看着陵容的反应，她听见这话，失神只是在很短的一瞬间。她的目光迅速地扫过甄嬛的神色，很快对着我们灿然笑道：“陵容年纪还小，哪里懂得姐姐们说的‘柔情’这话。”我微笑不语，话我已经说到份上了，陵容自然也该是听懂了。

沈眉庄眉庄道：“陵容无故掉了花签，该罚她一罚。不如罚她三杯。”

#安陵容陵容急忙告饶道：“陵容量小，一杯下肚就头晕，哪禁得起三杯，不行不行。”

　　我见桌上燃着的红烛烛火有些暗，拔了头上一根银簪子去剔亮，不想那烛芯“啪”的爆了一声，烛焰呼的亮了起来，结了好大一朵灯花。

沈眉庄眉庄道：“今儿什么日子，这样多的好兆头都在你宫里？”

#安陵容陵容亦是喜气洋洋：“看来姐姐的身子果然是要大好了。不如这样，妹妹唱上一首向姐姐道喜。”

顾瑾芷我抚了抚手掌道“这个倒是新鲜雅致，我还从未听过容妹妹唱歌呢。就劳妹妹唱一支我们听罢。”

安陵容陵容敛了敛衣裳，细细的唱了一支《好事近》：花动两山春，绿绕翠围时节。雨涨晓来湖面，际天光清彻。

安陵容移尊兰棹压深波，歌吹与尘绝。应向断云浓淡，见湖山真色。

　　一时寂然无声，陵容唱毕。

不重要的角色淳儿痴痴道：“安姐姐，你唱得真好听，我连最好吃的核桃粘也不想着吃了。”

顾瑾芷我惊喜道：“好个陵容！果然是深藏不露，我竟不知道你唱得这样好。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沈眉庄眉庄听得如痴如醉，道：“若早听了她唱的歌，‘妙音’娘子又算什么？‘妙音’二字当非你莫数。”

安陵容陵容红着脸谦道：“雕虫小技罢了，反倒叫姐姐们笑话。”

甄嬛“哪里什么笑话，听了这歌我将三月不知肉味了。”

　　说笑了一阵，又催淳常在抽了花签来看，她放在甄嬛手中说：“莞姐姐替我看吧，我却不懂。”甄嬛替她看了，画的是小小一枝茉莉，旁边注着“虽无艳态惊群目，幸有浓香压九秋”（7），另有小字“天公织女簪花”。

甄嬛甄嬛心中一寒，顿觉不祥，即刻又微笑着对她说：“这是好话呢。”又劝她：“爱吃什么再拿点，小厨房里还剩着些的，你去挑些喜欢的我叫小宫女给你包了带回去。”她依言听了，欢喜地跳着去厨房。

#沈眉庄眉庄关切道：“怎么？抽到不好的么？”

甄嬛甄嬛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没我们那几支好。”想了想又说：“花是好的，只是那句话看了叫人刺心。”

甄嬛“天公织女簪花。相传东晋女子在天公节簪花是为……织女戴孝。”

　　陵容脸色微变，眉庄强笑道：“闺阁游戏罢了，别当真就是。”

侍女　正说着，眉庄的丫头采月进来道：“禀小主，皇上今儿在虹霓阁歇下了。”

#沈眉庄眉庄淡淡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顾瑾芷见她出去，我才曼声道：“好个余娘子，这么快就翻身了！”

#安陵容陵容疑惑：“不是才刚放了闭门思过出来么？”

　　眉庄拈了一粒花生在手，也不吃，只在手指间捻来捻去，附在花生面上的那层红衣在她白皙的指缝间轻飘飘落下，落了一片碎碎的红屑。

#沈眉庄眉庄拍了拍手道：“这才是人家的本事呢。今儿已经是第三晚了，放出来才几天就承恩三次……”眉庄微一咬牙，却不说下去了。

甄嬛“怎的那么快就翻了身了？”甄嬛问道。

#顾瑾芷“听说，她跪在皇上仪元殿外唱了一夜的歌，嗓子都哑了，才使皇上再度垂怜。”

安陵容陵容眉间隐有忧色，手指绞着手中的绢子道：“那一位向来与惠姐姐不睦。虽然位分低微却嚣张得很。如今看来，皇上怕是又要升她的位分。”说话间偷偷地看着眉庄的神色。

#顾瑾芷我站起身来，伸手拂去眉庄衣襟上沾着的花生落屑，道：“既然连你也忌讳她了，别人更是如此。若是她那嚣张的品性不改，恐怕不劳你费神别人已经先忍不住下手了。”

沈眉庄眉庄会意：“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轻易出手。”

　　甄嬛嫣然一笑：“浊物而已，哪里值得我们伤神。”

　　众人皆是不语，端然坐着听着更漏“滴答滴答”地一滴滴响着。眉庄方才展眉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告辞。”

　　甄嬛送她们出了宫门，才回后堂歇下。

　　注释：

　　（1）、《国风　唐风绸缪》：这是一首闹新房时唱的歌。诗三章意思相同，首两句是起兴，创造缠绵的气氛，并点明时间；下四句是用玩笑的话来戏谑这对新夫妇：问他(她)在这良宵美景中，将如何享受这幸福的爱情。

　　（2）、“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出自唐代李商隐《菊花》

　　（3）、“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云倚栽”一句出自唐代高蟾《下第后上永崇高侍郎》

　　（4）、出自宋代苏东坡《海棠》

　　（5）、出自佚名《玉兰》朝代不详

　　（6）、出自《夜半乐－－咏夹竹桃》

（7）、出自宋代江奎《茉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