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帮抄家规

回洞天苑的路上，尹天雪快步走在前面，院子里花影扶疏，眼看人影快消失不见。

童战在心底踟躇片刻，快步如风地追了上去，三两下翻过护栏来将人截住。

“小娘子跑那么快做什么？尾巴掉了吗？”童战抱着胳膊挡在道前，俯身贴近她，质问。

女子身上馥郁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发间的幽香萦绕不散，似浑身透着一股香甜，童战不自觉地气势便弱了几分。

“自然是回去帮郎君收拾收拾，明日好重返书院。”尹天雪拢拢了衣袖，看他一眼，语气淡淡。

年轻的男子挑了挑眉，打量她淡若清风、皎若明月的眉眼，贴近她的面庞，他的喉结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两人的气息便在咫尺之间纠缠，童战定定望进她的眼：“小滑头，想借着督学的名义公报私仇，骑在夫君的头上吗？”

说罢，一双漆黑眸子盯着她不放，似要将她里里外外看穿来。

尹天雪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慌，面上强自不动声色，但笑不语。

末了，推开他往前走，故意道：“我没那么多功夫，好坏功名是给你自己博的，与我何干？”

窈窕的身姿如流云一般拂面而过，发丝清扫过少年单薄的肩，无端惹得心底攀升某种不可名状的悸动。

“莫非娘子因为昨夜未行周公之礼之事在跟我生气？”童战坏笑着，不打算放过她。

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一道回了洞天苑花厅来坐下，丫鬟们连忙奉上果子茶点。

尹天雪恨不得这周公之礼一拖再拖，自然不回答他。

童战一边殷勤倒茶，一边往自己嘴里扔果子：“夫妻本为一体，应当荣辱与共，倘若我他日流落街头成了乞丐，天雪也得陪着我沿街乞讨，或是真的被爹娘打发到庄子里去，你也得陪我度日如年。”

他嚼着果肉，话说得含糊，视线却胶着在她脸上，一瞬不瞬地盯着，明亮中透着狡黠。

“既要哄我开心，那我盼着你明年春闱上榜，蟾宫折桂。”尹天雪状若无意地开口，淡淡的峨眉微微蹙起，看他一眼，似审视似思考：“但你若喜欢自在如风的日子，我也乐意奉陪，功名半纸如粪土，风月千山也是好的。”

鲜衣怒马少年郎，任哪个闺阁女子见了，不多看几眼？

她当初第一面，就是被他的少年心性所吸引，活得真实洒脱。

若他无意于仕途，想做个闲云野鹤，即便被打发到庄子去，她也乐得清闲自在，最起码不用融入世俗，与人周旋。

童战愣了一下，不自觉地多看她一眼。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他的人生，她乐意奉陪到底，无论荣辱得失。

他会心一笑，面上却仍要强：“本少爷也不是考不中，只是不爱读书，所以屡次落榜罢了。”

这话不假，他无业游民惯了，还真一读书就头疼。

“父亲母亲让我从此以后对你严加看管，我这个督学还是要努力尽心的。”尹天雪温婉一笑，摆弄着茶碗，添上一杯热茶递给他。

难怪童战的侍从小甲背地里说他，若读书能上心一些，早荣登宝殿了。

竟把时间耗在听南曲看话本、走马遛街、四处游荡这些不务正业的事上了。

幸而…她私下打听的时候，没听说有眠花醉柳，流连秦楼楚馆的劣迹…

这倒好，最起码是个不好女色的正人君子…

童战一听读书二字便心生抵触，顿时不高兴了，茶也不肯喝了。

起身就要走，末了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娶妻，回过身来，问道：“明天我就要去书院了，只今日可以潇洒，不如借此机会，跟我一起出去？”

尹天雪蹙了蹙眉，漫不经心抿茶，细嫩的指节轻轻敲击茶盏：“这不是胡闹吗？我一个女子，陪你出去抛头露面？被婆母知道了，说不定我要陪你跪祠堂，或者和豆豆嫂子一起罚抄家规。”

“怕什么？你如今已名花有主，嫁为人妇，谁敢看你一眼，我打爆他的狗头。至于母亲那边，咱俩偷偷溜出去不让她知道不就好了。”少年说着来了兴致，拉起她就往外面走：“ 带你去听南曲吃羊肉，你肯定喜欢。”

“明日回门归宁。”尹天雪拉住他的胳膊。

“？”童战掌心一拍拳头，猛地反应过来，眸子里大放异彩：“明日去相府归宁，这么说来又可以推迟一天去文昌书院啦，那岂不更好？”

尹天雪有些犹豫地看他一眼，转过身去：“这不成体统吧。”

她很少出门，更别说喝茶听曲吃长安美食，虽令人向往，但总归不合规矩。

“我管他体不体统，你既嫁给我，便让你活得自在舒服，喜欢什么便去做什么。”少年赌气一样说着，拦腰一把将人抱起。

尹天雪吓了一跳，又惊又羞，挣扎着想要下来，院子里小厮婢女们都看着，她又不好意思闹腾，只能作罢。

万一被下人看到又说夫妻不睦，若传到苏氏的耳朵里，不知道又要做何文章。

心下想着，尹天雪虽还僵着身子，胳膊却默默攀上来，搂住了少年的肩，由着他去了。

出了花厅，来到廊下的时候，童战笑着看一眼怀里乖巧美丽的女子，边走边吩咐小光：“把夫人的帷帽拿来。”

这么漂亮的新嫁娘带出门，可不能让人随便瞧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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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童博从宫里谢恩回来，水月居只有书房里亮着灯，明月拨云，院子里静悄悄的。

童博知道是韩文卿在抄家规，便加快脚步往书房去。

陛下给他准了婚假，允许他休沐半月，但他一向事必躬亲，只要了三天。

然而童博进来书房的时候，小鸵鸟并没有在专心抄写，而是…

趴在书案上睡得正香…

手里还卧着毛笔…

笔尖沾染的墨汁胡乱地在宣纸上戳着，芙蓉面颊上也沾了一些，被抹得乱七八糟了，像只小花猫一样。

童博拿起来细细检查了一番，童氏家规只抄写到第六遍…

小丫头的字也是稚气未脱，蚂蚁上树一般，母亲见了指不定更嫌弃了…

母亲罚她抄写三十遍，这都什么时辰了，明日一早可如何交差？

若交不了差，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童博看了看外面黑黢黢的天色，心底里叹了口气，回身取了绒毯来给她盖上，自顾自地撸起袖子坐下来，帮她一笔一笔地誊抄…

更漏绵长，夜色如墨汁一般晕染开去，一点点深沉。

童博完成的很快，大约是小时候经常帮童战偷偷抄家规的缘故，约莫一个时辰便誊抄完毕。

小鸵鸟睡得迷迷糊糊，童博怕她着凉了便将人唤醒，又存了心思逗弄她：“豆豆，起来抄家规了。”

“啊？啊？什么时辰了？家规！”韩文卿惊起，恍惚间以为误了时辰，揉揉眼睛，胡乱地在桌上一通乱摸乱找。

怎么睡过头了啊，再不抄完明天恐怕要跪祠堂了！

童博怕她打翻了墨汁，一把抓过两只作乱的小手，韩文卿愣了一下，低头发现家规已经整整齐齐誊抄完毕，她翻开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三十遍。

韩文卿有些怔愣地看一眼灯下的男人，烛火把他的俊脸映衬的棱角分明，他的眸子明澈深沉，眼角又弯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韩文卿看得有些出神，不自觉地甩甩脑袋。

“童大哥，你帮我抄完了啊？”她示好般凑过来，嘿嘿一笑。

“是啊，你打算怎么报答我？”童博抱着胳膊靠上椅背，好整以暇地等她后话。

“你想要什么啊？再帮你绣个肚兜？”

“…”绣得很好，下次不许再绣了。

童博一把揽过她来，韩文卿向前趔趄，整个人身子不稳，便只能岔着腿坐上他怀里来，她猛然间红了脸，别过脑袋低声诺诺：“童…童大哥…”

她要假装矜持一些，欲拒还迎还是要有的…

室内烛火明灭暧昧，热意在两人周身萦绕，韩文卿听见他胸膛里心跳如雷，也禁不住脸红着等待接下来的动作。

可童博却从书桌上抽出一本私房账本来，翻开一句一句念道：“大宸十四年五月二十，嫁于镇国公府，夫君乃当朝骠骑大将军，伟岸高大，怎奈洞房夜不尽人意…”

还没念完，便被一双小手捂住嘴，韩文卿感到面上羞臊，想要夺过账本，却被对方高高举起，扑了个空。

无奈只能做小伏低，嘿嘿一笑，不敢看他：“那个，童大哥，本来就不尽人意嘛，合卺酒里被下了药，我本就不省人事，稀里糊涂的就…”

“就怎样？”童博微微扣住她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

就囫囵睡了啊，还未尝其滋味如何…

可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啊…

话本里说入骨销魂，食髓知味，她对比了一下，分明都是骗人的…

她本来是抄写家规的时候无聊写的，怎么就被他翻去了啊啊啊…

而且确实体验感不太好啊，她还不敢默默记上一笔了，到现在还不舒服…

“昨夜确实因为酒的原因，今晚大家都醒着，不如补偿一二，让娘子好好体验一番，直到满意为止。”

童博笑笑，俯下身来鼻尖抵住她的鼻尖，目光攫取她的，不让她避过丝毫。

韩文卿被直直看着，脸红心跳的厉害，紧张到结巴：“童大哥…在…在书房…不好吧…”

还未说完，腰带已被解开，身上的衣物被三两下褪去，人已被抱起朝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