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柳絮刚刚还抓住陈皮的衣角，此刻却松了手，细嫩的手垂到一边，没有生气，她的眼睛禁闭，扇翼般的睫毛安静矗立，连呼吸都停了下来。陈皮惊的心一索，他开始拼命摇晃她的身体，呼喊出来的名字都带着焦急。

“柳絮，柳絮……”

陆建勋沉思着，这一切都超出他的想象，他摸不清状况，只能静观其变。

而一旁的刘南笙也焦急到不行，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看到这副景象，也不免狂躁了起来。

“烟儿。”

刘南笙想要靠近刘南烟，却在迈开步伐的那一刻停住了脚步。

“你敢碰她一下，我会要了你的命。”

陈皮的眼睛狠厉无比，眼白里的红血丝一根根清晰异常，像是绽放在黄泉路上的花朵，妖治且诡异。他的眼神中有着令人丧胆的魄力，紧抿的嘴唇充斥着杀伐的恨意。他就这样看着刘南笙，一刻也不曾移开，刘南笙常年带兵打仗，也算有勇气的人，可他面对这时的陈皮，却有史以来第一次露出胆怯，那眼神极度可怕，像是要毁灭一切生灵，哪怕自己也焚身。

刘南笙不再上前，只静静看着陈皮和他怀中的刘南烟。

陈皮抱着刘南烟的手有些颤抖，他实在经不起再一次失去柳絮的痛苦，心脏好不容易才愈合的伤口，硬生生被人剥离，再度撕开，那痛感竟比第一次还要强烈，他的头脑都有些不清晰了，他的眼睛扫过每一个在他眼前的人，不管他们有没有害过柳絮，他都树起了恨意，他很想仰天长啸，叹这世界的不公，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痛彻心扉，他想再没有人能给他伤痛了，因为那些苦楚都比不过柳絮消失的痛，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还能继续活下去？

就在这时，躺在陈皮怀里的刘南烟动了动手指，十指不经意的扣紧，把陈皮的思绪拉回现实，陈皮一瞬间甩开那烦躁的思维，转而惊喜的看着她。

“柳絮。”

陈皮有些激动的抱着她，收紧的双臂差点勒到刘南烟喘不过气。

刘南笙也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安然放下。

就在这时，刘南烟做出了一个惊人动作，她皱起好看的眉，猛的推开陈皮，一巴掌就扇在他脸上，逃也似的脱离他的怀抱，脸上的娇纵傲慢一览无遗，正怒气冲冲的用食指指着陈皮。

“你是哪里来的流氓，竟敢轻薄于我，你难道不知道我父亲在这成都有多大势力吗？我看你是活腻了，我要告诉我爹爹，让他扒了你的皮。”

不同于柳絮的淡然口吻，这时的刘南烟声调极高，语气充满了对陈皮的鄙夷与愤怒，从小就被宠惯的大小姐脾气在此刻被发挥的淋漓尽致，在此所有人皆是一愣。陈皮捂着脸，带着不可置信。

“你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眼珠挖出来。”刘南烟双手叉腰，愤愤不已。

“烟儿。”刘南笙走过去，轻唤了声她的名字，刘南烟转过头对着他就是一顿吼。

“我说刘南笙，你在这儿就眼睁睁看着我被这小子非礼，你怎么不管管，当真是觉得我不叫你哥，就不是你妹了吗？”

刘南笙一下惊觉，这烟儿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陆建勋，待陆建勋回给他一个自信的表情时，他才真正相信他所说的话，之前的几个月以来，在他身边的不是刘南烟，而是别人，那个人叫柳絮。

“喂，我说你发什么呆，还不赶快把他给我毙了。”刘南烟的声音又传入刘南笙耳朵，他有些恍惚，同是一个模样，竟差别那么大，一时之间还真难适应。

陈皮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落寞，他静静的垂下眼，手握成拳。

“你不是她。”

这句话他说的异常小声，仿佛说给自己听一样，口气绝望且颓废。他知道柳絮不会这样跟他说话，柳絮的眼神也不会这般傲气，他知道柳絮对待他温柔的像阵风，柳絮也不会这般视人命如草芥，他知道，他的柳絮不见了。

所有人都看着陈皮，看着他慢慢走向棺材，里面的鲜红嫁衣还很新，他捏在手里，轻轻的拿起，然后迈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下山的路，路过墨阳身边，他也不作停留，仿佛看不见任何人一般，只顾着往前走，墨阳不敢叫他，默默的看着他消失在视线。

陆建勋又开始摆弄他的白手套，陈皮这生无可恋的模样倒还真是让他挺高兴的，虽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可他依旧没忘自己的大业，他想赶快去跟裘德考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刘兄，我是否说的没错。”

看着陆建勋的笑脸，刘南笙却高兴不起来，他竟开始反感他的脸。

“我不知陆兄是何种心情看待这一切的，反正我是不愿意再参与这些事了，过几天我就带烟儿回成都，剩下的事，你自行处理吧。”刘南笙面无表情的拉着刘南烟的手，带着一队人，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之前还听到刘南烟娇嗔的声音。

“诶，你就把那登徒子放走啦？还有我们不是在成都吗？那我们在哪儿？”

“我回去跟你解释。”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只剩下陆建勋尴尬的站在一旁，他暗自打算着，刘南笙这条路算是断了，看他的口气似是不会再与他合作了，现下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矿山，他不能分心。

“把她放开，我们走。”

陆建勋白了小玉一眼，也带着人离开了。

墨阳第一时间扶起了小玉，望向她的那一刻，竟发现她已成了个泪人，她哭的不像话，眼睛肿的快要遮住她的睫毛。她见墨阳过来，便毫不犹豫的趴上他的肩，哭的撕心裂肺。墨阳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噪舌的姑娘，可也没有铁石心肠到不安慰，偏偏他不会说安慰人的话，只好轻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的夕阳格外的灿烂，应着这不合时宜的美景，谁也笑不出来，仿佛连黄昏都藏着刺，不光扎疼了陈皮，也扎疼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