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才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刘南笙召集了一大堆士兵，整齐排列，像是要出征的感觉，周围还有全部家丁与仆人。

“这是什么情况？”柳絮嘀咕了两句走向刘南笙。

“三哥，你们这是干嘛？”

刘南笙转头发现刘南烟完好的站在身后，刚刚还凝重的表情顷刻放松下来，待刘南烟走近，他一把搂住拉进自己怀抱。

“这么晚了你跑哪儿了？我好担心你。”

柳絮一下没反应过来，冷不防的来个拥抱，怎么看怎么暧昧，要不是知道他们是兄妹，柳絮真以为刘南笙喜欢她。她推开刘南笙，笑得勉强。

“烟儿这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我就是有些迷路了，毕竟这不是成都。”

柳絮借用余光扫视所有站着的人，见他们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她才明白，原来这些人都是要替她出征的人。没由来的一阵无奈，这么久了，柳絮还是不习惯这大小姐的生活，同时又暗骂刘南烟的娇纵心性。有这么好的生活，难怪有恃无恐。

“烟儿，这长沙乱的很，以后出门可不许一个人了，哥哥要是把你弄丢了，倒不如死了好。”刘南笙的神情格外认真，望向柳絮的眉眼炯炯有神。

柳絮内心蛮尴尬的，饶是相处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有了解透刘南笙的性格，简直是宠妹狂魔，可能也跟他没老婆有关系，眼见明年都二十六了，在民国期间，是有点不正常。

“我知道了三哥，下回我会带点人的，别担心。”

柳絮说了很多安慰他的话，刘南笙才觉得心安。他撤去召集来的士兵和家丁，亲自给刘南烟拿了件貂绒斗篷披上，才算安慰了那颗跳动不安的心。

“走，我送你回房。”

刘南笙温柔的牵着刘南烟的手，把她拉回房。柳絮实在不太喜欢这些略显亲密的动作，最近是越来越觉得不适应了，总觉得刘南笙怪怪的。她挣脱了刘南笙的手，并礼貌的笑了笑，走在了前方。

刘南笙对于刘南烟这一举动的出现而有些发愣，从小到大，刘南烟从来不会拒绝他任何一个宠溺的动作，而现在的她明显很排斥，难道真是长大了，懂得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可他是她哥啊。想不通，刘南笙也不爱去想，只道她是累了。

回到房间，柳絮盯着踏进来的刘南笙，疑惑的用眼神询问，意思是都回到房间了，你怎么还不走。

刘南笙也看出她眼中的逐客令，可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听话的离开，而是自顾自的坐到了沙发上。

“三哥还有什么事么？”柳絮见眼神意味不能使他明白，还是开口比较好。

刘南笙有些语重心长，那姿态中像是一个怕丢失孩子的母亲。柳絮被自己这一想法逗笑了，但她也憋着，这氛围明显很严肃，自己要是笑了，感觉很不道德。

“烟儿，你也知道家族里就你这么一个女孩，父亲从小就疼爱，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你不知道，上回受伤醒不来的时候，父亲差点急死。所以烟儿，你今后做事情还是多家里人考虑考虑，知道吗？”

柳絮一副受训的表情，她就不明白了，不过就是失踪那么一小会，还能被说的这么严重，大户人家的小姐真不好当。

“是，烟儿明白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刘南笙见着刘南烟一改以往叛逆的态度，表情也舒展开来。

“说起来，你能醒过来还多亏了那个道士，父亲之前还真是不信任他的，毕竟许多名医都说你无药可医。”

话风一转，刘南笙似是拉起了家常，却听得柳絮耳里格外新鲜。

“道士？”

“是啊，当初父亲在城里城外都贴了榜，若是有医生能治好你的病，赏十万大洋。很多天都没有人揭榜，直到你昏迷的第七天才有一个道士揭了榜来找父亲，父亲起初还想赶走别人，没想到这道士还真是有些本事。”

柳絮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涟漪。

“噢？这么神奇，那三哥可知道那道士长什么模样？”尽管心中也有千般思虑，柳絮依旧佯装淡定。

“道士的模样我倒是没见过，听父亲说是个非常奇怪的人，穿着一件深青色长袍，戴着墨镜，对了，手里还拿着一根拂尘，不停的扫过来扫过去。”

柳絮快要按耐不住心里的震惊与激动了，这道士就是给自己指路的那个人，他怎么会来这儿？还机缘巧合的救了刘南烟？不对，他救的分明是死去的她，柳絮。

“果然是挺奇怪的，那父亲有没有跟你说他是怎么救治的？”柳絮托着腮，一脸好奇。

“这个父亲倒没说，好像是拿了一个药丸给你吃，就说等两个时辰就会醒来，结果真的应验了。”

“哈，那这十万大洋花的挺值。”柳絮笑了起来，拼命掩饰自己的内心。

刘南笙摆摆手，否定刘南烟的想法。

“诶～他可没要钱。”

“咦？怎么的呢？难道是父亲反悔没给，哈哈哈。”

刘南笙见着刘南烟俏皮的样子，轻叹这孩子的天真。

“怎么会？父亲也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是那道士自己不要，还说自己不为求财。说来也怪，这年头还有人不爱钱的。”

“哦，竟是这样。”

“好了，你休息吧，哥哥还有些公事要办。”

“好，三哥慢走。”

刘南笙离开后，柳絮思绪万千。

自己的身体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却死了，而灵魂却意外的转附她人，那真正的刘南烟又去哪儿了？难道她才是死了？

柳絮心想无论如何都得找到这个道士，他既能穿梭于两个世界之间，那么所有的问题他都能解答。包括自己怎么来的？来干什么？

柳絮眼中有不可忽视的坚定，终有一天，她会明白一切。

清晨，秋日里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柳絮房内，现在还很早，可柳絮已经醒来，大概是没有了现代人的夜猫子生活，她的饮食起居都变的非常规律。

每天一下楼就能闻见刘嫂做饭的香味，她有时候觉得这样的生活安逸的有些过分。

“小姐，今天天气极好，不出门走走吗？”刘嫂投来探寻的目光。

柳絮边嚼着东西，边望向窗外的天空，她想起刘南笙不让她一个人出门，便打消了出门的念头。

“没人陪我，三哥不让出门。”柳絮垂着头，眼神里有着失落。

刘嫂向来也是很疼刘南烟的，就连这次到长沙，也都是她主动请缨要陪着刘南烟来的，就怕她吃不惯长沙的食物，特意带了很多成都的食材原料。她一见着刘南烟小可怜的模样就忍不住心疼。

“今天少爷说会处理公务到很晚，小姐要不出去逛一会，晚饭前回来就行。”

“真的？”柳絮又恢复开心的笑颜。

“嗯，小姐收拾收拾，快去吧。”刘嫂看见她笑也开心的很。

柳絮二话没说，就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出了门。

今天的长沙城气氛有些凝重，平时热闹的街头也有些压抑，柳絮走在街上，有不少人都聚在一起嘀嘀咕咕。柳絮也想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便在一个茶馆坐了下来，点了一杯茶，细心的倾听周围的声音。

“诶～你听说了吗？四爷一家人全被杀了。”

“什么？被谁杀的，什么时候的事？”

“陈皮啊，就昨天，整个长沙城都闹开了。”

“啧啧啧，你说这是多大的仇啊。”

“可不是嘛。”

柳絮听到这里才恍然想起昨日陈皮的样子，看来历史的走向依旧没变。陈皮杀了老四，成功上位，接着就是扳倒张启山的布防官之位了。柳絮想了很久，一遍遍理清这其中的联系，她发现自己又明白了许多事。她所能改变的只是一些看似复杂但其实并不算重要的事。丫头曾经是导致陈皮黑化的主要原因，可因为自己强行介入，这条线没有发展下来。而自己却意外的与这条断开的线路链接，自己成为了陈皮复仇的重要因素。她更加确信的是，就算是没有因为丫头或是她，陈皮最终也会走上那条道路，这是他的宿命，他的归宿。她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尽量减少陈皮所犯下的罪孽，报以心安。

陈皮睡到日上三竿才遥遥转醒，头还有点疼，他身下是硬硬的木板，本来他就瘦弱，这木板还硬硌着他难受。他猜想自己一定是在分舵的床上，要是家里的床不会这么硬。可他想不起昨晚是怎么到码头的，他只记得他去了柳絮的坟墓，然后在那儿打盹，其他的记不太清，有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在脑中闪过，却看不真切。

他甩甩头，爬了起来，屋外的阳光已经洒落一地，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他伸了个懒腰，眯着眼向四周东张西望。

这时，一个小弟端着盆水走了过来，陈皮看去，竟是前段时间在山谷外捡到的那个男孩，墨阳。这男孩十八岁却生了张娃娃脸，陈皮虽然不懂什么审美，可他也觉得这男孩长的不差。曾经觉得留他在码头会不会很没用，毕竟看他跟其他人感觉不太一样。可他似乎懂得自己的想法，这几天一直很是勤快，格外用心。这下陈皮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舵主，你醒了。”

“嗯。”

墨阳把水端进屋内，携一张脸帕，沾上水，递到陈皮手中。陈皮接过，随意的在脸上擦拭几下，便扑通一声，扔进盆里，盆内的水溅出几许，墨阳见状，安分的收拾残局。

“我昨晚怎么到这儿来的？”

冷不防的被陈皮问话，墨阳抖了一下身子，迟疑了一会开口。

“舵主昨晚自己走回来的。”

墨阳的语气没有延迟，甚至平淡的出奇，陈皮思考了一会，算是相信了，便不再多问。

“舵主你手受伤了，要不要包扎一下。”

听到墨阳的询问，陈皮才看到自己手中残留的血迹，他捞开袖子，左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斑驳的血迹也还凝固在那上面，他也不知道怎么会受伤，凭自己的本事应该很完美的完成才对。

他望着伤口出神，猛然脑子里闪过柳絮的脸，一些记忆充斥进他脑门。

“是我，我是柳絮。”

昨晚他看见柳絮了，柳絮还跟他说了话。陈皮有些疯狂的陷入回忆中，拼命的用宿醉后的脑子回忆昨晚发生的事。可越是想记起越模糊，最后残留的只有柳絮突如其来的吻和她发间的那股清香。他不知道那些感觉是在做梦还是现实，他分不太清。要说是做梦，可却异常真实。要说是在现实，可柳絮已然入土，且自己亲眼所见。除非诈尸，不然怎么可能还会见到她。陈皮想大概是太过思念她，所以产生了幻觉，毕竟昨夜喝了不少酒。

“我自己会处理，你退下吧。”

“是。”

墨阳最后深深忘了一眼陈皮，才端着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