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柳絮坐在去长沙的火车上，连日的奔波让她有些困乏，她便趴在桌上，头埋进臂弯，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可轰隆隆的铁轨摩擦声让她更头昏脑涨，她是有一点晕车了，胃里泛起的阵阵恶心袭上喉咙，她皱紧眉头，用手用力的捂住嘴巴，强忍住想呕吐的状态。刘南笙看出她的不适，忙倒过来一杯水，担心的眼神包围她整张因痛苦扭曲的脸。

“烟儿，你怎么样？来，喝点水。”

柳絮摇摇头，苦笑一下。

“没关系，还能忍。”

“再过一刻钟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好。”

望着窗外点点秋色，柳絮恍然。记得跟陈皮在一起的时候还很炎热，现在却快要进入冬天了，不知道长沙会不会下雪。

“烟儿，这次去长沙哥哥的政务可能会很忙，怕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陪你，不过我在长沙还是有些朋友，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候让他们陪你一起。”

“没事的，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哥哥你有事忙，别担心我。”

刘南笙望着她，眼中有些复杂，从她醒来那天开始，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相处下来他惊讶的发现刘南烟有许多从未有过的成熟表现，她才十八岁，并且十八年来一直被家人捧在手心，论心智肯定是不可能那么快就成熟的，可她种种表现都将她的睿智与冷静展露无遗。要不是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身材，一样的嗓音，他还真不敢相信他是自己那骄傲无限的妹妹。现在的刘南烟看起来像一个筹谋者，她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连开玩笑的时候都是点到为止，毫不越矩。到底是什么促使了她这么大的改变？

柳絮转过头，正好对上刘南笙探究的眼神，她绽放微笑来掩饰内心些许慌张，刘南笙是个极聪明的人，她也想到若不是自己占着的是刘南烟本尊的身子，大概他根本不会相信她就是刘南烟。

“三哥，这次去长沙准备呆多久？”

“长沙的事情比较复杂，少说也得一个月。”

一个月？柳絮慢慢在心中衡量，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刘南笙具体去长沙干什么，她多多少少也是猜得到一点，所以她也没问他。

刘南笙见她不说话了，以为她又难受了，便摸了摸她的头顶。

“一会就到了啊，乖。”

柳絮扯出一抹微笑，点点头，可内心还是不免一阵恶寒，真是习惯不了这个妹控的一切宠溺动作。

又过了许久，火车终于开进了长沙站，刘南笙带着柳絮缓缓下了车，柳絮还在呼吸着空气里那熟悉的味道，却见刘南笙在四处张望。

“三哥，在找什么？”

“接站的人。”

“接站的？人？”柳絮朝四周望去，没看见什么举牌子的人啊。

正望着，耳边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南笙兄。”

“陆兄。”

柳絮闻声望去，却是陆建勋一身便服出现在视线里，原来刘南笙的好友竟是他，还真是冤家路窄，到哪儿都有他，柳絮都开始怀疑这陆建勋是不是才是主角了。

陆建勋与刘南笙相拥寒暄，倒还真是像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柳絮纳闷了，以她这段时间对刘南笙的了解，不难看出他是个刚正不阿，义勇皆有的人，可为什么偏偏跟势力的陆建勋做朋友，这可不科学。

“南笙兄？这位是？”陆建勋早在刚才就看见刘南烟了，在他眼里漂亮的女人永远很打眼。

“哦，这是舍妹，刘南烟。”刘南笙大方的做着介绍。

柳絮实在对陆建勋没什么好感，甚至连假笑都不想给，可偏偏现在不能由着自己性子胡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你是刘南烟，不是柳絮。

柳絮僵硬的扯出一抹微笑，冲陆建勋示意，表示尊重。

“原来是南烟小姐，久仰久仰，早就听南笙兄提起过，今日算是见着真人了。”陆建勋的样子有些殷勤，在面对刘南笙的时候他还是要恭敬一点的，虽是朋友，可官级却差太多。

柳絮依旧僵硬的笑着，就是不接话。

刘南笙以为她又犯起了小姐脾气，避免尴尬，他适时的转移了话题。

“对了陆兄，之前你说给我推荐一个有能力的小伙子，他在哪儿？怎么没来？”

陆建勋也看出刘南烟不怎么想和他说话，也配合刘南笙的话题。

“我让他在酒楼等着了，二位奔波劳累，我早安排好晚宴了，就等着给二位接风。”

“好，正好在火车上没吃什么东西。”

刘南笙拉起柳絮跟在陆建勋身后，一直出了站，坐上车。

柳絮透过车窗看着无比熟悉的长沙，内心波澜四起，刘南笙跟陆建勋一直在聊着什么，可她无暇关心，她好想他，特别特别想。

“南烟小姐？南烟小姐？”

一句话把柳絮拉回现实，习惯这名字真不是容易事，每次别人叫，她都没什么反应，过了一会才会意识到别人是在叫自己。

“嗯？”

柳絮望向前座，陆建勋正热切的望着她。

“南烟小姐有没有偏好的口味，我待会好让人准备。”

“不用。”

刘南烟的简单明了让陆建勋吃瘪，他心想应该没有得罪这大小姐吧，怎么感觉她一点也不想跟他说话，甚至连眼神都吝啬给。

刘南笙朝他递了个眼神，陆建勋才想起他曾说过自己的妹妹有些娇生惯养，目中无人。他一下就释怀了，也对，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这样。

车子行驶了一会终于停在了一家酒楼面前，招牌上的三个大字令柳絮恍惚。

长兴楼！

以前陈皮没少带她来吃过这里的菜，她还记得小二看见他们的慌张样子，因为陈皮老是板着脸也不笑，愣是把那小二吓得流汗。

“南烟小姐，请。”陆建勋见刘南烟在发呆，便做着手势邀请她上楼。

柳絮只是轻轻点点头，跟着刘南笙身后，一步步踏上台阶。

小二打开包厢的大门，一个人影出现在柳絮视野里，她大概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陈皮！

他依旧是不可一世的姿态，桀骜不驯的表情，狠厉阴鹜的眼神，还有他干净的娃娃脸。

柳絮仿佛回到了来到老九门初见他的场景，任何细节她都记忆尤新。她真想冲上去抱住他，告诉他这段时间的疯狂思念，告诉他没有他的日子自己多么难熬。可是她不能，她现在没有办法像过去的自己一样，不管别人看法，执意给他未来，自己的身份，地位发生的变化阻碍了这些，也阻碍了那个抛弃一切，只为陈皮的柳絮。她不得不承认此刻的无助与心酸，自己爱着的人在面前，却不是他爱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