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5号公交车（7）

老人深邃的面容掩盖不住他的憔悴，他望向唐晓翼，是一种慈爱，还是一种感激，复杂的情感凝聚在乌黑的眼眸中，老人只是用他那有气无力的声音轻轻道了句，“带他走。”

唐晓翼慢慢走到老人身边，蹲下来，示意他趴上自己的背，可老人没有动作，等唐晓翼回过头，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老人只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惨案，这个孩子的父亲已经被怪物吞噬了，我已经走不动了，请你带这个孩子走吧。”

唐晓翼搂住瘦弱的孩子，向老人承诺会带他走。

他问老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人的眸光暗了暗，向他娓娓道来。

“年轻人，你知道这所公交站曾发生的惨案吗……

40年前，15号公交车刚开通，一个有着6岁孩子的单亲爸爸就当上了这辆车的司机，我以前每天都要乘着辆车去工作，一来二去，就和司机熟络了起来。

那司机也是可怜，中年丧妻，这让本就贫寒的家庭更加无法承受家庭日常开销的重担，那司机没办法，也只好身兼数职，早上开公交车，晚上给那些上流社会的大老板陪酒，他那6岁的小儿子，几乎就是交给邻居上下学接送。

每天上班，我都看到他顶着一张蜡黄的脸，我实在心疼他，给了他自己三个月的工资。

之后的之后，他的生活看似好了一点，可意外还是来临了，不知他经历了什么，看他脸上的伤口我似乎明白了，估计又是当了哪位老板的出气筒。

他的心情很低落，一整趟路，15号车从起点站行驶向终点站，他都没有几句话，这和平时的他很不一样，途中，几位着急上班的乘客见了他的样子和公交车那缓慢行驶的状态，甚至开始对他骂骂咧咧，有些甚至还上手。

畜牲的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那些人的嘴脸真的坏到极致，他们看着他脸上的伤口就认为他不是好人，大闹一场希望他被撤职。

我没敢说话，我没敢制止，我只是看着他作为一个努力生活的人被生活压垮，我很后悔当时没有站出来。

中年人的脸色一天不如一天，有一天，在我到了站后，他难得的对我说了再见，脸上的笑容比死了都难看。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他身上，当天，这辆车缓缓驶向终点站后，他把门全部锁死了，随机，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火光冲天，15号公交车的终点站成了废墟。

据说那天，晚霞很红，红如血，像是为他那悲苦的一生画上了句号。

这件事我是之后才知道的，我随即想到他还有个5岁的儿子，我急匆匆的问管理资料的人员要了他的家庭住址，到了他家里，家里很乱，有一张桌子上却很干净，上面放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记录了所有的事情，包括他所遭遇的，他受到上层领导打压，被人羞辱，被富人当做玩乐的工具，甚至妻子之前的债主找上门来，他没钱，只得被人毒打一顿，之后又被乘客侮辱，才有了报复社会的心理。

继续看笔记本，本来，他是打算在人流量最多的那一站引发炸弹，也就是说，如果按他的原计划，我会死，可是他让我活了下来。

继续看后面，我真的为他震撼，他把毕生所有的积蓄给了一对中年丧子的夫妇，让他帮助照看他6岁的儿子，他的最后的最后的一点担心，估计就是他的儿子了吧。

最后了然一身，带着对这个社会的恨意，随着漫天的火光化为灰烬。

我本应该，在那场爆炸中同他一起去死的，可他却留给了我生还的机会。

我本该40年前就死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