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之名

“好黑啊。”

末月踏进谪仙阁，看见灯架上零星燃烧的烛火，险些被更厚的软毯绊上一脚。东君扶了她一把，顺理成章地牵着她的手引她坐下。

“找我做什么？”因着认错了人心里有些愧疚，东君此刻颇有耐心。

末月丝毫不知其中转变，直言快语：“你怎么不点灯呀？”

灯光迷蒙，分不清黑暗与白昼的空间模糊了一切差别。恍惚间，乖巧跪坐、歪着脑袋问他的人回来了。东君眨了眨眼，慢慢回神。

“我怕黑，一点光就足够了。”

矛盾的回答瞬间搅乱了末月的小脑袋瓜。许是末月迷茫纠结的神情很有意思，东君笑出了声。

“小丫头，你被卖进来之前，怎么样？”

“嗯？”话题转得很快，猝不及防之下末月连悄悄开启通心咒都做不到，只得开始说实话。

“家里吃得不好，什么花样都没有，只有哥哥和我满山跑才能找点好吃的果子。后来就把我给卖了，给人家当舞女。妈妈好凶，我不想跳舞就把我关进柴房里饿肚子，还拿这么细的小针扎我。还有那花绳，又粗又长，噼里啪啦就往我身上抽啊......”

九分真里掺杂了一分假，末月脸不红心不跳地编了下去。东君的思绪却跟着回忆跑远了，一飞就到了几百年前。

被拐的孩子都被关在枯井改造的地窖里，一日一日望着那片小小的天，等着被买。他身子弱，被挤到最黑暗的角落里。

饥饿、践踏、黑暗……

很快，他就撑不住了。病得快死掉的时候，人牙子嫌他晦气，把他塞进了一批卖掉的奴隶中。于是，他走出了那口井，又被关进运送的小车。车上堆放着简陋的木笼，都用肮脏的布罩住，光被挡在了外面。

高烧昏沉中，他摇摇晃晃地丢失了自己的过去，记忆从被拐之后开始留存。等到破布被掀开，光照进来的那一刻，一同闯入眼帘的是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扎着两个可爱的花骨朵似的发髻，粉红的发绳垂下琉璃花瓣，真如花仙子一般美丽。

美丽的小姑娘说：“他看起来好难受，救救他。”

大小姐一句话改变了他必死的结局，他感恩戴德，终生铭记。

小姐给他取名阿东，说以后再来个西南北，凑一副麻将牌打给她看。

可惜啊，他是个假病秧子，小姐却是个真病秧子。

小姐命薄，府里求仙问神，甚至不惜送小姐远赴茅山学道，希望依靠修仙续一口气。但阴差阳错，反倒是他这个陪读修仙有为。

小姐的病毫无起色，甚至连茅山都没有办法根治，说是命格上的缺陷，注定短命。

“……我家里又说我是个短命的赔钱鬼，就把我卖啊卖啊的，我都习惯了。”

“短命？”

“对啊，好像是这么骂的。”

“真巧啊……”东君发出一声长叹。

末月凑近了些：“我说了这么多，你总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东君听着像个神仙哎，东皇太一什么的。”

“哈哈，我叫阿东。”

小姐给的名字，他得用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