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紫蔷薇

一个隐藏的点：建议看完去搜一下紫蔷薇的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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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的所有交谈几乎就在她这句话后结束了。他们只是沉默着不停地喝酒，直到入夜。窗外西湖边华灯初上，湖水黑得如墨，桌上只有酒杯不断碰撞的清脆响声。

吴邪几乎在发狠地灌自己酒，杨淳也一杯杯陪着他喝，直到他彻底趴在桌上，她又把人拎回吴山居交给了王盟。

当时王盟听到敲门声后打开大门，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烂醉的老板从她手里接过来，眼神还未从长期打游戏造成的昏花中恢复，就看见这个陌生女人让人心醉地微微一笑。

他懵了，还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女人就转身一步步消失在了孤山路的灯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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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希望与屠颠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白天。光明正大，一清二楚。她会最后一回看清这个骨子里与自己共通的人的样子。

那些曾经困扰她的思绪并未结束，但也许她可以先假装放下。日后还长，这是如今她最大的底气。

所以她在西湖不远处的小旅馆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打车去龙门镇，再次走进那片混乱的工厂区，不出意料在栅栏旁的蔷薇丛下看见了等在那儿的屠颠。

她是个常戴假面的人，可从未给过屠颠什么好脸色。而如今再看到他，竟边朝他走去，边轻轻笑了一下。

屠颠挑了挑眉，等着她站定在他面前，显然感受到她变化巨大的气场，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也笑起来。

“分清楚了么。”他突然开口问。

“分清楚什么？”她语气里却没有多少好奇。

“接受，和逃避。”他回道。

“没必要去分，”她抚摸了一下手边仍带着露水的一朵蔷薇，将花露在指尖轻轻揉散，“我只想重新开始。什么心境，都不重要。”

她抬眸凝视着屠颠，“不用再和我说这些。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想与你把话说尽。”

屠颠没再说话，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淳点点头，“你知道我有种特殊的感官，可我一直无法用它看清你。现在我已经知道原因了。因为你虽也满手鲜血，可你所杀的人没有怨念。他们心甘情愿为你而死，这是你最可怕也最高明的地方。”

“要我谢谢你的夸奖吗？”他笑道。

就在这时，杨淳毫无预兆地从袖口滑出一柄小刀，照着屠颠的脖子就划了过去。屠颠眼神一凛，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躲开，正要还手，却又突然停住了。

“你不会杀我。这没意义。”他仍笑着。

她看着屠颠，却没有收回刀，而是一寸寸拿着刀向他靠近，屠颠便慢慢往后退。

她开口时声音还是温和的，“我曾经其实恨你，我恨你逼我看见那个让我恶心的自己。但现在你在我心里和陌生人没有区别了。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承认吗？好，现在我可以说，我们是一样的人。但那是曾经。

你现在没有还手，是基于对自己的判断的信任。但你知道吗，如果现在我的刀指着的是黑瞎子，那他连躲都不会躲。

不仅是因为单单一句信任，而是黑瞎子清楚自己就算死在我手上，他甘心。就像被你杀死的那些人那样。但这只因为他爱我，不是为了所谓的‘得救’。”

她把刀收了回来，再次藏入袖中。

“屠颠，这就是我们的区别。是，我们都是败类，但我三生有幸，哪怕我真有一天如你所愿跌下深渊，我知道有人会翻山越岭地找到我，带我回去。”

她顿了一会儿，声音放轻了。

“我从没奢求过更多的什么。我付出的一切，只是想我的家人好好的。这就够了。”

她说完后轻吸了口气，沉默半晌，屠颠却也没接话，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眼睛几乎一转不转。

“所以，到今天就结束了。”她见屠颠没有回音，继续说，“九鳞这个身份我不会再用，非必要，我也不会再杀人。我们的所有账两清，我也不值得你利用了。我死后你可以来领我的尸体，但在这之前，我此生不会再见你。”

她的最后一个眼神停留在了盛放的蔷薇上，而没有回应屠颠的视线，随后转身就走，没有任何犹疑。

“阿九。”

直到杨淳快走出蔷薇工厂的区域，屠颠才出声叫住了她。

从背影能看出她是有犹豫的，但最终还是回过头看着他，只是没有往回退半步。

屠颠又勾唇笑了笑，随后转身摘下花丛中唯一的那朵紫色蔷薇，一步步朝她走来，边走边用指尖掐断花茎上的一根根刺。

整片花丛失去了最特殊的色彩。像只是一桶鲜血无章地泼洒在荆棘上，再次回归惨淡的艳红。

“告别礼物。”他把紫蔷薇举到她面前，“你不收下，我就当你还不想和我告别。”

杨淳看着蔷薇，眼底闪过一丝警惕，没能逃过屠颠的眼睛。但他只是一动不动地举着花，等在那儿。

“一朵花而已。”他说。

死寂半晌后，杨淳还是轻轻接过那朵在风里轻轻摇曳的紫色花朵，用手指捏住，而不是握在手里。

她看着因晨露折射光线而变得很绚丽的花瓣，伴着似乎终于是真心流露的微笑，很突兀地轻声说：

“我爱人在家等我。”

屠颠不想思考这突如其来的话的意义，只想着这种话后，应该多少会接一句谢谢，或再见。

可是没有。她只是彻底地转身离开。

屠颠眼见着她的背影被嘈杂的小作坊一点点淹没，眼见着他的世上最特别的试验品，最终毫无差别地融于人群，雨水汇入河流般。

慢慢地，她的身影已不能辨认，只有那一抹紫色在她手中随着步伐左右摇晃，映着即将升起的太阳。

屠颠低下头，笑意没有消散，可却看着手心里仅剩的几根蔷薇刺慢慢握紧拳，感受着超出控制的情绪被刺痛掩盖。

原来，早就有人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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