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蛊 （十四）烟火

    我被黑瞎子领着，来到了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黑瞎子显得兴致很高，乐呵呵地和卖糖人的大姐打招呼，“老板娘，又来买糖人了。这次让我家女娃自己来挑。”

    然后转头看向我，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翠红，叫人。”

    我这才想起来他曾经糊弄这老板娘说我叫翠红，但也不能拆穿他，只得在心里暗暗无语，顺着他的话乖乖喊了一声：“阿姨好。”

    老板娘闻言心花怒放，忙答应了一声，搅和糖浆时已喜笑颜开：“真是个俊丫头，先生好福气。等着，阿姨这就给你做糖人。”

    “哎，丫头长得好看就是好，到那儿都招人喜欢。”黑瞎子弯腰悄悄对我道。

    我的注意力都被糖人吸引了，依旧没有理他。

    老板娘的手怎么能那么巧呢，一勺糖浆弯弯绕绕的淋下去，橙黄的糖浆被拉伸开，变得金黄透明，绕着绕着，再拿起来时就已经成了各式各样的小糖人，看得我忍不住赞叹不已，轻声地在一旁“哇”了一声。

老板娘看见我这副样子，也朝着我笑，又添了半勺糖浆浇上去，让那个展翅欲飞的糖凤凰增大了一圈，尾巴勾出来好长。

她画完以后就放上签子，摘下来递给了我，转头对黑瞎子笑道：“先生给两文钱就行，算我请娃娃吃的。多讨喜的孩子！”

    我拿到那么大个的糖人，原本是心满意足的小口舔着，可听到老板娘提到付钱时，心却不知怎么一下子沉进了肚里，连带着糖尝起来都涌出了一股涩味。

    我看着那只凤凰，不知为什么想到了自己。我对钱没什么概念，但我如今知道，钱足以让黑瞎子丢下我。

待黑瞎子和老板娘道完谢，我站在那儿半晌，才垂着头，轻声问黑瞎子道：“糖人值多少钱？”

    “几文钱而已，又不贵。放心，黑爷还不缺那几个……”

    “那我值多少钱。”我打断他，抬头盯着他问道：“如果我也不贵，你还会丢掉我吗。”

    “哪儿是要丢掉你，你……”黑瞎子顿了顿，最终没把话说完，还是选择用其他东西转移我的注意。

我本就没想过能得到什么答案，也就不纠缠了。

    黑瞎子这次真没骗我，我走在街上，目光只要多在什么小玩意儿上停留一会儿，它很快就会被他买来递到我手里。到底孩子心性，我的笑意也再也掩不住了，到后来终于愿意抬头看着他，轻轻对他笑一下。

    随着我越来越适应人群，张起灵便慢慢试着放开了我的手。黑瞎子见状，也借着要替我拿东西的借口放开了我，两人一点点走在了我身后，默默跟着。

而我因为被好玩的东西吸引，一时也忘了害怕，适应了在人群中穿梭的感觉，只是偶尔走远几步就会慌乱起来，急急忙忙跑回他们身边，过了一会儿又禁不住诱惑，向其他摊位走去。一来二去，也就不再畏惧了。

    不知在街上逛了多久，灯红酒绿都看了个遍，我本就还有点虚弱，走到后面我实在没力气了，黑瞎子才过来拍了拍我的脑袋，“怎么样，玩够没有？”

我闻言点了点头，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见我是真累了，黑瞎子原本想抱我起来，却发现自己手里拿满了买给我的小玩意儿，压根腾不出手来，就朝张起灵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走过来慢慢举起我，抱在了怀里。

    这好像是张起灵第一次这样抱起我。

他的抱法与黑瞎子天差地别，虽然也不熟练，但要比黑瞎子堪比拎冬瓜的手法好了不知多少。他会控制好力道搂住我的后背，把我箍在怀里，安全感十足。

    走久了被人抱起来的感觉格外舒服，黑瞎子在一旁嘴也不停，哼着他的青椒肉丝炒饭之歌。

    太阳没那么夺目了，欲坠不坠西向挂在天边，拖出一段流云，周遭全染上了暖意。在这种润物无声的烟火气下，连带着张起灵近在咫尺的木头脸都变得柔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