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悄然欺近

左昶是在快到藏珑的时候才发现谌律时睡着了的事实的。

他这么多年都没习惯北方的冰雪天，任城务工作人员在路面下再多的功夫，他总觉得车胎随时会打滑。故刚刚那段时间他全心全意都在开车这件事上，谌律时又不是多话的人，左昶一时之间竟真的没发现他睡着了。

左昶第一次觉得自己开车开得稳和慢是极大的优点，例如他现在已经数着拐了第七个弯把车开进了藏珑停车场，谌律时还是稳稳当当睡在副驾驶上，呼吸平稳悠长。

车身停稳，左昶保持车未熄火的状态打开内循环，又按灭车顶的阅读灯，侧头看向右方的侧颜，一念之间竟然生出了“要是能和谌律时一直这样待下去也不是不行”的妄想。

左昶上次就发现了，这人睡着的时候比醒着正经许多。他细细地看，但见谌律时双脚与肩同宽，手规规矩矩地置于膝上，后脖颈正正卡在左昶买的小靠枕上……侧影就是一尊坐姿兵马俑嘛！

这样的人是怎么在台上打架子鼓的？还是在酒吧那样的地方，反差如此之大。

左昶解开安全带，压着中控台凑近看他，黑暗中唇边是暖的弧度。

无妨，自己一开始不就是被他身上的反差吸引的么？跳脱尘世不为人真正所喜的部分自己都迷恋得不得了，那这瞬间的乖觉不更是锦上添花吗？

距离近了，明明谌律时身上穿着的是自己的大衣，明明这里离海岸很远，可左昶现在鼻腔却能明确闻见之前闻过的那阵湿润气息，像海底藻类合艳丽瑚礁在海底晃动，引诱着路过的小鱼靠近、再绞杀。

普鲁斯特效应里说，闻到一种曾经闻过的气味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左昶曾经存疑，但现在，他脑子里突然就闯入了之前那场了无痕的春梦。

而最先想起的，是那颗代替他指腹、滑过谌律时脸庞上各处的水滴。

左昶在昏暝中抬手，指腹虚悬在谌律时轮廓之上，动作追着记忆中的滑落路线一步一步重合。

我在给一件上等瓷器镀釉，左昶想。

指尖描绘额头，由于发际线稍低，谌律时额头倒不是很宽，但他眉弓很立体，挑眉的时候有点痞帅……

水珠纵滑下鼻基底，路过鼻梁上小驼峰的时候迟滞了片刻，又因为重力接着下坠……

气味不用绕路，它直达大脑情感和记忆中心，被激活的海马体瞬间“连坐”杏仁核，左昶被唤起的情感推着走，他想离谌律时更近。

他这样想着，便这样做了。

左昶悄然欺近，手悬在鼻尖上的水滴旁时，一不留神竟被水珠倏尔攀上指腹，他手指一颤，差点没稳住。

幸好那颗水滴没因为这个动作被连根带起，它发挥了最大的表面张力，在其稳住身形后变成了连接左昶与谌律时俩人的桥，一座能传递彼此体温、透明的桥。

左昶喉结在小幅度滑动，但指腹仍被控持着稳稳地带水滴往下走，路过唇峰，滑向柔软的嘴唇，越过凹陷的唇沟，到达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