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不欢而散

左昶但……不是现在。

谌律时嗤。

耳后传来谌律时的回应表示他完全听清了左昶的话，他似是忍无可忍。

谌律时不过就是因为我母亲当年在什份投资失败，我们家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自觉和我做朋友面上无光，所以提前疏远我罢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谌律时左昶，你比我想象中的胆子小。

左昶握紧门把，条件反射般回头反驳。

左昶不是这样的。

谌律时没有去分辨他回答的是第一句话还是第二句话，继续说着。

谌律时只是唯一让我困惑的是：我母亲投资失败至少是你疏离我两个月之后才发生的事。那么左昶，难道当时你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还是说，你提前在别人那里听到了什么风声？

说完他自己先梗上了眉，显然是逻辑无法形成闭环。

左昶如果我提前知道投资会失败，我怎么可能可以不事先给你们预警？我们家当年可是抵了房子后贷款投的海洋养殖项目。

左昶苦涩地笑，显然是回忆起了当年的事。

卧室灯是鹅黄色的暖光，但谌律时只觉得冷，他话接得很紧，像是不想给左昶反应时间。

谌律时那是为什么？

这段谈话兜兜转转又回到起点，段榆说“确实看不出来他喜不喜欢男生”的话还历历在耳，左昶紧了紧手里冰凉的铜把手，在快节奏的问答里拼命稳住神智，滞涩开口。

左昶我现在……还不能……说

谌律时是吗？

谌律时隐忍着怒气，说出来的话如结霜的刀刃直插人心。

谌律时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谌律时左昶，当初死皮赖脸贴上来的可不是我。

左昶往外走，门将将关起来的时候他听见谌律时的声音。

谌律时你现在最好也别做蠢事。

左昶以前听人讲：“暗恋中最难的不是想念的时刻，而是在不断自洽的同时，要持续告诫自己：我爱你，但和你没关系的时刻。”

以前觉得矫情，现在如鲠在喉。

谌律时问出那些问题时好似有机会能让他结束这段自洽的过程，把暗恋变为明恋，但完全无法确定的后果又让左昶心生退却。

他没办法抱着赌徒心理去试。

就像左昶所熟悉的编程工作。他一定是为了实现一个功能而去编写一个程序段，而不是先写一个程序段再去赌它的运行结果以及能实现什么样的功能。

现在破局的方法与他的性格或者为人处事完全相悖，他不可能眼睁睁放任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而且，左昶扪心自问，他能接受再突然间失去谌律时一次吗？

答案毋庸置疑是不能，不论是“突然”，还是“失去”。

所以，他必须要在铺垫多时且知晓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再坦白，即使，即使……现在最坏的结果，是被人按着说你别再做蠢事了。

橘子在吹干毛后已经蜷在窝里睡着了，左昶这次出门一点工作都没带出来，现在手头上就一部手机和一本在飞机上随手拿来的《自深深处》。

手机各大软件都点进去了一遍，把所有的红点都点掉，没什么意思，左昶翻开了手边的书。

本是冲着王尔德童话寓言家的名头挑的这本书，想着能缓一缓杂乱的心绪，谁知道读了一小半才知晓这是王尔德在狱中写的近五万字对情人的泣血控诉。

看着看着只觉唏嘘：写着至纯至善的《快乐王子集》的王尔德，在爱而不得时也写着满目苦难的《自深深处》；写着“我认为生活是一场灿烂的喜剧，而你是众多雅士中的一员”，在遇上波西后也写着“生活一场令人反感恶心的悲剧，并且是大难临头的凶兆”；写着“做你自己，因为别人都有人做了”，也写着“我喜欢演戏，与人生相比，演戏更真实”……

可即使满书都是在控诉波西的恶劣、虚荣、狂躁，最终王尔德依旧将信件的落点归于：你为什么不写信给我？

静不下心，五万字也很快看完，左昶翻开读书备忘录打打删删，最终留下一行字：爱使人在各种极端中游离，爱是席卷的风暴和绝对安全的港湾；爱是盔甲和软肋；爱是炫人眼目，碎拆下来、不成片段。

写完又想起来，这还是高中时候谌律时的读书习惯，他照葫芦画瓢拓了下来维持至今，也不知道当事人还有没有保持这个习惯？

这样一番动作下来，刚刚还润润的头发差不多干透，左昶按灭手机，合上书本不甚安稳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