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还真他妈的答应他了……”
晚上十一点，艾默丝蜷在楼梯间的垃圾箱后面，她挤着眼睛在黑暗中看手表，还有五分钟不到熄灯封楼。
胶皮鞋底在瓷砖地上吱扭作响，而后是断气似的咳痰声。艾默丝连呼吸声都在刻意压低，她等待着，直到手电筒的光柱忽闪而过，那保安吹着口哨，拉下供电闸，叮铃咣啷的掏出钥匙环，最后锁上通往会议室的走廊大门。
等待还没有结束，艾默丝送了口气，她靠在墙边，回想着几个小时前，马可斯敲了三下门，在自己说“请进”前闯了进来。他只塞给艾默丝一个纸条，什么多余话也没说。而艾默丝自己，二话不说撂下手中的药瓶，她还以为他开窍了，想约自己吃点晚饭看个电影什么的……
然后她就呆在这儿，一个人做贼似地潜入领导的走廊。还是蹲在垃圾桶后面，鬼知道手上这粘不拉几的东西是什么。
“咚咚——咚——咚咚咚”
是敲门的暗号，他终于来了。没有光，艾默丝看不清表，但他肯定迟到了。
“您大驾光临啊。”
不见五指的漆黑中，艾默丝用心眼看清方向。她拧了几圈门锁，放门外那家伙进来。
“安静。”
马可斯压低声音，他缓缓打开铁门，防止它发出半点声音。临走前不忘把锁塞上棉球，防止反锁。
“你现在就这么想看案情分析？”艾默丝小声说，“过段时间，那些领导自然会公布信息。”
“这不一样。”马可斯拍了拍闪烁的手电，“他们公布的一向不是真相。”
“我知道，但有时候还是不要知道真相比较好。”
马可斯本脚步不停地直奔办公室，但听到这话，他特地停下，用手电筒审讯一样地照着艾默丝的脸。
“真相就应该公开，艾默丝，你怎么能和他们想得一样？”
“那也得看真相能带来什么。”
“真相能带来公平公正。”
说罢，未等不想解释的艾默丝做出解释，他又转身走向会议室，光明正大地掏出他偷来的钥匙。钥匙落锁，真相的大门敞开。
手电一扫，这儿简直是信息的垃圾场。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卷宗堆落成山，留着茶渣的杯子压在敞开的笔记本上。会议墙上一副巨大的白班，贴满了细枝末节的线索，连接着错综复杂的红线。
被害人的社会关系
货船的货运记录
现场证物分析报告
执法官搜查到的口供与信息
……
光束聚焦与白板，马可斯指着一行又一行的小字，喃喃地念着。
“玛维.伯恩，祖安出生，生长在皮尔特沃夫。水手，55岁，妻子患病，无子女……这才是被害人的真实身份？他们居然连这消息也压。”
艾默丝借着余光，费力地阅读着盖着深红公章的细密小字。
“玛维的病历，他患有痛风，关节炎，夜盲症……水手常见病了都是，没什么奇怪的。”
“艾默丝，找找货船的纳税登记信息。”马可斯的口气更像在命令。
“哎，行，好。”
艾默丝暗自翻个白眼，她身后的文件简直堆积成山。她熟练地使用心眼，在提示下精准无误的抽出文件堆里的一张纸。
“珍妮号渔船，中型货船，配备冷库……今年1月，运送冻肉营收额2501，2月3000，3月1500……这收入只能算勉强糊口……10月海难损失10660。10月申请贷款，银行未批准……”
“他的死只能和钱有关。”马可斯说，“艾默丝，看这儿。他妻子的医药费账单。5000，4460，6000……10月前，他经常性欠款，而在10月后，他都是一次性交清的，那钱来得不会干净。”
“所以？高利贷，赌博还是走私？你觉得呢？”艾默丝一屁股扎进领导的高档椅子。
“如果你是催债的，你会把他唯一值钱的能拿来抵债的船炸烂吗？”马可斯仍专注在白板上，他顺着红线的指向，目光凝视着爆炸物的分析报告。
“如果我丧心病狂呢？这种招摇过市的谋杀也可能是个警告信号，那些黑帮用来杀鸡儆猴？”
“如果他们真丧心病狂，先死的应该是他的家人。”马可斯说，“可他的妻子活得好好的，毫不知情。”
“那如果是走私。”艾默丝随手翻看潦草的笔录，叹了口气。“商会，市场，海关……案情牵扯的东西也太多，太复杂了。”
“这儿总会有个解决办法，再给我些时间，我会找到的。”
听听这口气，这气度。艾默丝眼前不住地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影子，那影子也是马可斯，只不过是他注定腐败变质的模样。
艾默丝苦笑，还是决定继续帮他，毕竟她清楚，自己最初至此的目的从不是什么维护公平正义。
会议室的门缝外忽闪过一道白光，门外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在夜晚格外引人注目。是保安，还不止一个。
“有人跑进来了，快搜！”
“你怎么干活的！进来人了都不知道”
“我看到人影了，前面！！快去会议室！”
……
“马可斯？马可斯！我们该走了！”
走廊外的脚步声逼近着，艾默丝手忙脚乱的把打乱的文件归位。她环视一周，唯一的退路是五楼的窗与窗外的树。
“艾默丝，你先藏好。我去告诉他们我的目的，处分我来背就好。”
你他妈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艾默丝看着马可斯正了正衣领，一脸大义凛然，他竟然想去开门，他以为自己是什么？逞能当英雄？？
艾默丝冲上前，一把拽住马可斯的小臂。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开门干什么？！跟我跑啊！”
不由分说，艾默丝奋力拽着他，跑向敞向夜空的玻璃窗。
“看下面，三楼亮灯的地方是医务室，我没关窗户。”艾默丝指着窗外。
“艾默丝？！你想干什么？”
“顺着管道爬下去啊，有什么不敢的？？”
“脑子不好使的是你吧？！不怕自己摔死？！”马可斯甩开艾默丝的手。“你藏好，我去担责任！”
会议室的门锁外钥匙已在叮铃作响，催命一样。
“下去！不然我就告诉他们，你把我绑到这图谋不轨！”
“哈？！你？！”
艾默丝当着他的面，开始撕扯她自己的衣服领子。
“我当初叫你来真是造孽！”
正确的钥匙终于拧开了门锁，巡逻的保安破门而入。他们手中的电棍噼里啪啦的响着。会议室内，留给他们的只有空旷的窗。
艾默丝的最后一条腿在马可斯的托举下跨入窗台。她真庆幸自己留了一手退路。
马可斯惊魂未定地坐在医务室的病床上，他擦擦额头的汗，不为自己，全为艾默丝刚刚好几脚差点踩空跌落。
反观艾默丝，没事人一样，她脱下外套，从怀里掏出一本捂得温热的皮本子，丢给马可斯。
“这是莫里森的笔记本，里面大概有你想看的。”
艾默丝想从抽屉里拿出烟盒，但她看了看马可斯，想想还是算了。
“你先别着急，明天我就趁给他送咖啡的功夫给他还回去，没人能发现。”
马可斯摸摸还温乎的笔记，又看看仰头大口喝水地艾默丝。他回想起刚刚的事情，奇怪得像做梦一样。
“艾默丝，我就问问，你以前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副业？”马可斯捂着额头。“没别的意思。”
“哈哈，我以前是土匪。”艾默丝嘲笑道。
咚咚咚咚咚！——
一阵急得要死的敲门声。
“马可斯，你躺好，装一会儿。”
艾默丝象征性地披上自己的白大褂，随手抄起个听诊器挂在脖子上。
“估计是那帮保安敲门，我去应付。”
心脏还在肋骨下砰砰乱跳，马可斯连忙躺着装病，连鞋都没来得及脱。他把白被单几乎盖到脑门上，还是难以平静。
“你怎么今天加班啊？看到一个人没？从五楼窜下来的，鬼鬼祟祟的，个子不高。”
“没。这儿有病号，我一直在加班怎么可能看得见？！”
“你不平时到点就走吗？今天怎么加班了？太阳打西边出来？”
“我最近缺钱。”
门被艾默丝摔着关上了，她演得天衣无缝，毫无歉意。好像她真的是连续加班怨气冲天。
“噗……哈哈哈”艾默丝掀开了马可斯被单，“我让你装病没让你装死啊……你把脸盖上干嘛？”
“我……”马可斯此时看上去和尸体其实没什么两样。
艾默丝又把被单给他盖了回去，
“就睡这儿吧，做戏也得做全。”
黑暗中只留一盏给马可斯的台灯，月光洒在地上。艾默丝躺在屏风对面的病床上，在入睡前，她还有个问题要问。
“我就最后问你个问题，马可斯。你为什么只叫了我陪你？是其他人都没时间吗？”
马可斯停下对案情的思考，他回想起玛格尔，他聒噪，成不了事。瑟雷特，他的体格根本不适合潜入，倒更适合强拆。阿彻，他是合适，他也想来，但……
“嗯，他们都没时间。”马可斯一顿，他又翻了一页笔记，“不过，艾默丝……谢谢你陪我。”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