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枝（9）

“姑娘，是东府的小蓉大奶奶没了。”入画正帮着惜春梳头发，轻声说着。

惜春往头上插珠花的手一顿，眉眼低敛下来，唇角微微的动了动：“我知道了。”

入画见惜春没有别的什么神色，便问道：“姑娘要过去看看嘛？”

惜春将淡粉色的绢花递给入画，睨了一眼入画，唇角勾起冷笑：“到今日都没有人过来告诉我让我过去，我又何必巴巴的过去讨人厌。她们才是一家人，如今我养在老祖宗跟前，吃住都在这头，怕是那边早忘了我了。”

入画到底是自小就跟着惜春的人，饶是惜春如此冷言冷语还是道：“姑娘到底过去看一看。”

惜春到底不是真的惜春，她虽是前几年才穿过来，但这几年的时间已经让她明白东府那边的人是多么的冷心冷情。

莫说她自小就养在这边，就连那一直养在跟前的贾蓉犯了错后都得跪着求饶，秦可卿死后不到多久就又新娶了一个，没有人会记得，也没有人会伤心。

“你去问问鸳鸯姐姐老祖宗的态度，问明了态度我再过去。老祖宗若是不应，便不过去了。”惜春细细想了一下，便开口道。

虽然她住在这边，但那边到底是家，割舍不了的。若是她没有表态，老祖宗那边和东府那边，到底是不舒服的，心里始终会觉得她养不熟，觉得她冷心冷情。那样可不好。她不允许发生，也不可以发生。

世情是凉薄的。贾母宠爱宝玉也不过就是因为长得像她丈夫，宠爱贾敏是因为贾敏是她唯一的女儿，而黛玉，则是因为那是她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后代。每一份感情的后面其实都有一把秤。

“哎。”入画应了，抬手招一旁的小丫头过来将盆给端走，待梳好后就退走了。

惜春用簪子轻轻挑了了胭脂盒里头的胭脂，放在手背上用指腹轻轻捻揉，不一会颜色就晕开。惜春叫手上的胭脂轻轻的涂抹上唇，艳丽的颜色衬得人比花娇。

但惜春只是看了一眼，就拿起一旁的帕子将唇上的胭脂擦去。她竟是忘记了，今日是她侄媳妇的大日子，这副模样出去，只怕招人笑话。

于是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将那赤金红宝石的簪子给取了下来，重新再簪了几个细小又素雅的簪子上去。

这才满意。

“我们去林姐姐屋里去。”惜春见入画回来，将手中的帕子往旁边一丢，开口道。

入画听了只是和旁边的小丫头笑作一团：“哎哟，姑娘，你是不是又忘了林姑娘往姑苏老家去了。”

惜春一愣，是了。秦可卿死的时候，黛玉和贾琏回姑苏老家去了，只怕得大半年才能回来。林如海也病重了，待完成了葬礼，黛玉就回来了。而黛玉，也成为了真真正正的寄人篱下。

真是惨啊。

也真是可惜。

但这红楼里没有人是不惨的，也没有人是不可怜的。她如果不走，她也会很惨，也会很可怜。

她从来没有想过拯救红楼里的人，她只想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