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州的古道上,一行人缓缓前行,徐凤年回首间,只见姜泥孤身一人,默默地跟在队伍的末端。他轻轻向青鸟点了点头,示意她前去探视。
青鸟快步走到姜泥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姜泥摇了摇头,淡淡地回答:“没怎么。”青鸟关切地继续问道:“触景生情了?”姜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这景有什么情可生。”青鸟轻叹一声,提醒道:“如果我没记错,襄樊曾经是楚国的大城。”她顿了顿,继续说:“你是楚国的公主,重游此地,自然有自己的感悟。”姜泥苦笑一声,自嘲地说:“哪来的什么公主,现在只有一个丫鬟。”
青鸟闻言,静静地低下了头,没有立即回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静默,直到姜泥再次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我小时候是来过这里,那时候路上行人说话全是楚国乡音。”徐凤年手中紧握着那棵青菜,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开口说道:“不是乡音没了,是人没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当年徐骁率十万兵甲,围襄樊三年,楚人视死如归,连城内百姓也自发守城,城破之时,20万襄樊人中活着的不足1万。后来是牵了其他地方的人口才重现这盛情的。战后徐骁来过,他说埋在这繁华街景背后的是十数万孤魂野鬼夜夜哀嚎。”
话语落下,徐凤年凝视着姜泥,沉默不语。只见姜泥回过头来,眼中似乎带着几分怒意,对着徐凤年说道:“你说这话做什么,是让你爹攻城拔寨,战无不胜吗!”说完姜泥转身就走,徐凤年见此赶紧追上姜泥。他急忙解释:“徐骁说这话的意思不是炫耀。”姜泥停下脚步,冷冷地问:“那是什么?”徐凤年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其实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孤魂野鬼啊。他说的孤魂野鬼并非真的埋在襄樊。”徐安岁也走上前接着徐凤年的话开口说道:“而是扎在他的心里,永世缠着他不得安宁。人屠徐骁世人见其威名,却没人知道他背负多少万分前行。”
吕钱塘插话问道:“他是后悔了吗?”徐凤年听罢吕钱塘的话语,脚步骤然停滞,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他抬起头,目光坚定:“不是后悔,是警惕,是提醒,是为了告诉他自己,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能让乱世重现。他想守护这样的天下,所以北椋军旗对他来说重过一切。”姜泥冷冷地问:“那你呢?”徐凤年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我和他不一样,也不会和他一样,连自己身边重要的人都守护不好。天下,大局,有什么意义呢。”
徐凤年说完话后就盯着姜泥不再开口,姜泥也沉默着没有开口。终于过了一会,姜泥开口说道:“幼稚!”徐凤年不甘示弱地回应:“你幼稚。”姜泥挑衅地回击:“你最幼稚。”徐凤年反驳:“谁说幼稚谁幼稚。”一旁的魏舒阳见二人马上要吵起来了,立马上前拉架:“哎!哎!接下来我们去哪?”吕钱塘提议:“我知道家族的心腹都藏在哪,我带你们去找吧。”徐凤年却摆了摆手:“不用找了。”吕钱塘疑惑地问:“为什么?”徐凤年冷静地分析:“靖安王何许人也,你家那些心腹恐怕早就清扫干净了。”吕钱塘追问:“那接下来你想怎么样?”徐凤年轻松地说:“这襄樊最好的客栈在什么地方?”吕钱塘回答:“这条路直走两个路口右拐就是。”徐凤年果断地说:“我们去客栈,你去靖安王府。”吕钱塘听完徐凤年的吩咐,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夹杂着几分气急败坏,最终还是开了口:“我!我去靖安王府干什么!报仇吗?!”徐凤年简洁地说:“传话。”说完徐凤年也不再等他回话,转身往前走,其余人也跟着走。
吕钱塘无奈地问:“我传……”徐安岁走到吕钱塘跟前,握了握他的手,温柔地开口:“去吧,我在客栈等你回来。”吕钱塘见此也只能前去靖安王府传话。靖安王府里,靖安王在和靖安王世子交谈中就听见下人来报说:“王爷,徐凤年身边护卫在门外传来消息。”赵恒问:“什么消息?”下人回答:“徐凤年请您前往客栈一见。”赵恒冷淡地说:“跟他说本王念经修佛,暂时不便出门。”下人又补充:“是,还有传信来的那个护卫应该是林家那个探花。”赵询惊讶地问:“林家探花没死吗?”赵恒确认:“嗯。”赵询拍手说:“父王,这是欺君啊,林家灭门是皇上的意思,这是对付北椋的把柄。”赵恒冷静地说:“就当不知此事,将人好生送出门去。”赵询追问:“父王就算不抓那个姓林的,你也要听听徐凤年说什么吧,他毕竟代表北椋。”赵恒不为所动:“不去管他。”赵询焦急地问:“那北椋世子就在襄樊了,咱们不管吗?”赵恒反问:“你的那位替你出谋划策的学子呢?”赵询回答:“他说会到府上寻我。”赵恒淡定地说:“那你就等着吧,咱们等他来。”赵询不满地说:“这个时候当然是徐凤年更加重要,你在这偏偏要等一个上阴学子。”赵恒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赵询见自家父王不再回他,也只好作罢。
那边下人将吕钱塘送出府后,就见一男子走进靖安王府。赵楷自信地说:“赵某应约前来替王爷和世子解忧。”吕钱塘回到客栈先去找了徐凤年,汇报道:“没有见到靖安王,下人说是他要念经,暂时不便出门。”徐凤年不在意地说:“没关系,那咱们就慢慢等。”吕钱塘疑惑地问:“就这么着在襄樊城住着,等着靖安王来见我们?”徐凤年轻松地说:“正好逛逛这名城。”姜泥担忧地说:“你倒是不怕死,这可是人家老巢,随时随地就能把你脑袋砍了。”徐安岁听说吕钱塘回来了,就赶来找他,正好听到姜泥的话就回答姜泥,又转头对着吕钱塘说:“回来了。”姜泥好奇地问:“什么消息?”徐凤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随手将手中的书卷轻轻一抛,稳稳地落在了姜泥的手中。徐凤年说:“读吧。”姜泥问:“还是一字一文?”徐凤年承诺:“童叟无欺。”徐安岁听后,便迈步向外走去,吕钱塘见状,连忙紧跟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徐安岁对吕钱塘轻声说道:“一会儿陪我在这襄樊城里逛逛吧。”吕钱塘微笑着点头应允:“嗯,好的。”两人缓步走出门去,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行至一处摊位前时,徐安岁停下脚步,轻轻拾起一枚精致的同心平安扣,凝神细看。那扣子温润如玉,仿佛能平息内心深处的纷扰。小贩见状,立刻上前热情介绍:“哎呀,这位姑娘,这枚平安扣非比寻常,不仅造型典雅、寓意吉祥,象征着圆满与幸福,更为重要的是,它能够为佩戴者带来平安与守护。而且这是一对,如此珍贵的宝物,只需十两银子便能拥有。”徐安岁听罢小贩的话,微微侧首,目光温柔地向后扫了一眼,指尖轻轻一勾,示意吕钱塘靠近。吕钱塘会意地走上前来,两人相视一笑,似乎在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变得多余。
徐安岁见吕钱塘缓步上前,便将那枚精美的同心平安扣轻轻挂在了他的腰间,细细打量了一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小贩见状,立刻凑上前,眉飞色舞地赞美道:“哎呀,两位真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这位姑娘貌若天仙,这位公子英姿勃发,这同心平安扣不仅为二位增添了几分风采,更寓意着平安顺遂,吉祥如意。”徐安岁听罢,微微一笑,随手从袖中取出一块金锭子掷向摊位,淡然道:“剩下的都赏给你了。”她转过身,对着吕钱塘娇嗔道:“你怎么还不帮我戴上呢?”吕钱塘似乎被小贩的恭维和徐安岁的动作惊得有些失神,此刻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接过那枚平安扣,小心翼翼地为徐安岁系在腰间,口中连声应道:“啊?啊!哦哦,好,好。”徐安岁见吕钱塘这般憨态可掬的模样,不禁轻笑一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迈开步子向前跑去。吕钱塘见状,急忙紧随其后,生怕稍有迟疑便会失去眼前这个令他心动的身影。
夜幕低垂,襄樊城的灯火渐渐亮起,如同点缀在夜幕中的繁星。吕钱塘和徐安岁在街道上漫步,两人的影子在灯火下交织,随着他们的步伐轻轻摇曳。他们谈笑风生,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直到夜色深沉,才依依不舍地决定返回客栈。
吕钱塘将徐安岁送到房门口,停下脚步,轻声说道:“那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徐安岁点了点头,温柔地回应:“嗯好,你也快回去吧。”她伸出手,轻轻地抱了抱吕钱塘,然后转身准备回屋。
然而,就在吕钱塘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下脚步,心中涌起一股冲动,让他回头叫住了徐安岁:“啊,哎岁岁等一下。”徐安岁转过身,疑惑地问:“嗯?怎么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
吕钱塘从怀中掏出一枚做工精美的簪子,那是他今日在市场上精心挑选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充满了真诚:“今日从小贩手中购得此簪时,他言道此物唯有赠予心上之人方显其珍贵,寓含结发为夫妻之深意。彼时,我心中一动,便决意无论如何也要将它带回来赠予你。我……待此事尘埃落定之后,可愿许我一生之约?”他说完,一手拿着簪子,一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不敢直视徐安岁的眼睛。
徐安岁看着吕钱塘这副紧张而又真挚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想要逗弄他,便故意不接过簪子,只是笑看着他:“哈,你想娶我啊……”吕钱塘听到这句话,心中一紧,以为徐安岁不同意,急忙抬头,眼中充满了不安和急切:“我!我说真的,你信我,我定会娶你的,绝不负你!我……”
徐安岁看着他那副焦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笨蛋!我也没说不同意啊!不要给我带上看看吗?”吕钱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说:“啊?额,哦哦好,戴戴上,立马戴。”他小心翼翼地将簪子插在徐安岁的发髻上,然后退后一步,仔细端详。
徐安岁轻轻转动头部,发髻上的玉簪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芒,她温柔地问道:“如何?好看吗?”吕钱塘的眼眶微微泛红,凝视着眼前这位让他心动不已的女子,声音颤抖着回答:“美极了!岁岁,你是这世间最动人的女子,我……”话音未落,他忽然感觉到唇间一丝凉意,如同初春细雨般轻柔,瞬间让他的思维停滞,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当他回过神来时,徐安岁已经轻盈地跑回了屋内,只留下一缕柔美的余音在空中轻轻回荡,还有呆立原地、久久无法回神的他。
徐安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好看就行,你快回去吧,很晚了。”吕钱塘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的心中充满了甜蜜和幸福,仿佛整个世界都因此而变得更加美好。他轻轻抚摸着唇上那残留的温度,那是徐安岁留给他的温柔印记,也是他心中最珍贵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