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受罚

魏无羡在彩衣镇上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带回云深不知处，给其他世家子弟瓜分得一干二净。因蓝启仁去了清河，这几日不用上课，众少年玩儿得昏天黑地，纷纷涌进魏无羡和江澄的房里打地铺，通宵吃喝扳手腕投骰子看画册。一天夜里，魏无羡投骰子投输了，被打发翻墙下山去买天子笑，这回总算让所有人都一饱了口福。谁知，第二日天还未亮，房里地上正满地睡得横七竖八，宛若一地躺尸，突然有人打开了房门。

蓝行在迷迷糊糊间看向门口，心知自己完蛋了。

门口的是蓝忘机！

蓝忘机已经揪住了魏无羡的后衣领，蓝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跟上了，问：“蓝老先生回了吗？”

蓝忘机拖着魏无羡往前，对蓝行道：“尚未。”

蓝行边跌边庆幸：“幸好幸好……”

蓝忘机又道：“将归。”

蓝行便不言语了，心里面一片愁云惨淡。

自己本来就不是蓝家人，这样一闹，能不能待下去还是未知数……

蓝忘机看出他想什么，出言道：“不必担心。”

说话间已至蓝家祠堂。

已有数名年长的蓝氏门生静候在此，一共八人，其中四人手持奇长无比的檀木戒尺，戒尺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方字，俱是一派冷肃形容，见蓝忘机拖来了人，两人立即上前，将魏无羡牢牢摁住。魏无羡半跪在地挣扎不得，道：“蓝湛你这是要罚我？”

蓝忘机冷冷凝视他，不语。

魏无羡道：“我不服。”

这时，醒得七七八八的众少年也冲了过来，被拦在祠堂外不得入内，个个抓耳挠腮，看了那戒尺，吓得咋舌。却见蓝忘机一掀白衣下摆，也跪在了魏无羡身旁。

见状，魏无羡大惊失色，奋力要起，蓝忘机却喝道：“打！”

魏无羡目瞪口呆，忙道：“等等等等我服了，我服了蓝湛，我错……啊！”

两人手心、腿背都挨了一百多下戒尺，蓝忘机不须人按住，始终腰杆笔直，跪得端正，魏无羡则鬼哭狼嚎，毫不矜持，看得围观的各家子弟肉痛不已，连连皱脸。挨完打后，蓝忘机默默站起，向祠堂内的门生欠首一礼，随即走了出去，竟是看不出任何受伤的迹象。魏无羡则完全相反，被江澄从祠堂里背出去之后，一路仍在啊啊不止。

蓝行待两人走了才默默上前去跪下，他更狠，昨日犯了夜不归宿，饮酒，嬉闹等等等等家规，挨了两百多下，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但还是勉强维持着礼数，同样一礼，追魏无羡去了，打算把前几日得伤药一份给魏无羡一份给蓝忘机。

没想到魏无羡众人恰好碰上蓝曦臣，他脸色一僵，但已经被蓝曦臣看到了，扬手一招：“清梦，过来。”

蓝行就僵着一步一挪地过去了。

蓝曦臣才道：“是忘机罚的？魏公子这是不能走路了？究竟怎么回事？”

江澄自然不好意思说是魏无羡干了什么，算起来还是他们这一群人怂恿魏无羡去买酒的，要罚人人有份，只得含糊道：“没事，没事，没那么夸张！他能走。魏无羡，你还不下来！”

魏无羡道：“我不能走。”他伸出肿得老高的红手掌，对蓝曦臣控诉道：“泽芜君，你弟弟好生厉害。”

蓝曦臣看过了他的手掌，道：“啊，这确实是罚得狠了些。怕是三四天都没法消了。”

江澄原先不知真的打得这么狠，惊道：“什么？三四天都不能消？他腿上背上也都被戒尺打过。蓝忘机怎么能这样？！”最后一句不由自主带上了点不满，魏无羡悄悄拍他一掌，他才反应过来。蓝曦臣却不在意，笑道：“不过也不妨事，魏公子我告诉你一个办法，几个时辰便好，再用上伤药，好的更快。”

他转头又对蓝行道：“清梦，身上拿着伤——”

蓝曦臣这才看见蓝行身上的伤，蹙眉问：“忘机为何罚你？”

江澄在一旁更觉尴尬。

蓝行是蓝家人，本来就不会掺和这些事，哪料到魏无羡交友广泛，还带坏了人家……

蓝行连忙恭敬一礼，道：“我昨晚违数条家规，自去领罚，不干忘机事。”

说着掏出伤药递给江澄，道：“我先告退。”

蓝曦臣伸手拦他，嘱咐了魏无羡一句：“可去冷泉疗伤，切记先涂上药，待药干了净身再去。”

然后他就对蓝行道：“你伤更重，别走了。”

他把书卷递给蓝行，在蓝行面前弯下腰，道：“我背你回房。”

“啊？”蓝行僵硬着不敢动，蓝曦臣又道：“快些。”

于是一众世家子弟就目送着两人，皆是瞠目结舌。

蓝曦臣把人送回房，伸手问他要伤药。

蓝行掏出伤药对他道：“劳大公子给二公子了。”

蓝曦臣接过来却不说话，把药塞拔了才道：“宽衣。”

“嗯？”

蓝曦臣道：“难不成你能自己给自己涂伤药？”

蓝行又僵住不动了，蓝曦臣就放下药瓶拽住了他的衣领。

蓝行往后退了退，却碰住了伤口，差点呲牙咧嘴地喊出来。

蓝曦臣又叹气，这次没等他开口，蓝行已经把外衣脱了。

“中衣。”

蓝行不敢再动，蓝曦臣就上手帮他脱了。

蓝行身上有纵横的伤疤，是他幼年留下的，当时猜测大约是些猛兽留下的，但却不知道他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蓝曦臣面不改色地给他涂了伤药，蓝行一动不敢动。

蓝曦臣便道：“叔父后日便归。”

蓝行“嗯”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蓝曦臣道：“他不会过多苛责你，放心。你晚些时候也去冷泉泡泡，明日大约能好。”

蓝行应下，蓝曦臣还在琢磨怎么再找个话题，蓝行却道：“蓝老先生回来……会不会生气啊？”

蓝曦臣看向他，蓝行冷绿色的眼睛里面满是不知所措。

蓝曦臣宽慰道：“叔父生气也不是为你，大约会被魏公子搅的头昏脑胀，痛骂一顿他而已。”

话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便接了一句：“他珍重你，大约也只是禁你几天足，而且也不会抄家规。”

蓝行却问道：“公子，我能一辈子待在这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