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怀阳的撺掇下,于丘锋等人一拥而上,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杀了温客行。
虽然温客行武艺高强,但是他们这边人多势众,车轮战也能耗死他。
结界里,小丫头气得跳脚,大骂不要脸,甄如玉夫妇也是急得团团转。
张玉森秦怀章等人,看着眼前的群魔乱舞,对整个江湖的未来充满了失望,同样紧张地注意着温客行。
十几柄刀剑同时袭来,封了他的上三路,和下三路,势要将他一剑斩于剑下。
温客行一手执扇,也不动作,只待这些人逼到眼前,才轻轻抬手,眼看在内力的灌注下锋利无比的扇沿, 就要划开眼前之人的脖子。
一袭白衣翩跹而来,龙背如泰山压顶,自半空中一劈而下,携着雷霆之势,瞬间而至。
几步之外的莫怀阳得意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慢慢地变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恐惧,“快闪开。”
在叶白衣逼近时,那十几人已经感到了一股引得灵魂都战栗起来的恐惧,顾不得眼前的温客行,各自撤招后退,然而,他们再快,又哪里快得过叶白衣。
那一剑,快如闪电,只见得一道雪芒闪过,十几个人就步了鬼谷众人的后尘。
莫怀阳又惊又怒,声音嘶哑,“叶剑仙,你这是何意?”
其他正道人士,都被叶白衣这一举动惊得血液倒流。
一直偷偷摸摸往角落里躲的蝎王,一颗心直接沉到了谷底,他的猜测果然还是成了真。
和那些正道人士不同,他很清楚一个被情爱困住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再说以叶白衣和温客行的实力,大不了把知情者都杀了,又有谁知道今日之事。
今日之后,他照样还是高高在上的剑仙,他们这些知道秘密的人,就只能成为白骨了。
也只有那些看不清形势的蠢货,还真以为叶白衣会被名声所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真是愚不可及!
但是他几乎在这里摸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离开的办法,像是被什么东西,困在了这里一样。
蝎王头一次这么后悔。
叶白衣扫了莫怀阳一眼,只一眼就让他全身僵硬,手脚冰冷。
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他突然明白过来,这叶白衣哪里会是帮手,根本就是个煞神,今天到这里来的所有人都逃不出去。
这个想法一起,什么武库,什么钥匙,统统都不重要了。
当机立断,低喝一声,“走。”
也不等门下弟子反应,自己当先向远处跃起。
气得范怀空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直接就青了。
温客行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们一眼,竟也没有阻止。
范怀空心情极度沉重,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已死在莫怀阳手里,心中不是不恨,不是不怨。
但是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门下弟子在惨死,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可想到温客行,想到曹蔚宁,想到玉璧上所现,想到莫怀阳的所作所为,几次张口都没有说出求情的话来。
温客行眼中笑意渐深,“范先生,能掌一派者,所行所言,影响的可是整个门派。正所谓上行而下效。”
范怀空深吸一口气,“温公子说得对,是我着相了。”
再看了清风剑派众人一眼,收剑入鞘,转身向曹蔚宁走去。
其他人一见清风剑派都走了,也跟着跑了,然而这里四周尽是迷雾,根本就走不出去。
先前被他们忽视的异样,慢慢浮现。
突兀地换了地方,原本死去的人,活生生地出现,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的鬼谷。
还有杀神一样的叶白衣,先前他们有多幸灾乐祸地等着看温客行出丑,如今风水轮流转,落到他们头上时,只觉得绝望。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样,对这群逼死小崽子的人,叶白衣一点也没有手软,手起剑落,收割人命。
剑气纵横间,尸横遍地,惨呼不止。
四散洒落的鲜血,将红艳艳的鬼谷装扮得越发鲜艳了。
温客行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陪着他。
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这场单方面的屠杀才算结束。
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多数在被剑气切割得连具全尸都没有。
绕是自诩见过了大场面的几人,个个都是脸色发青,被血腥气逼得反胃。
捡得一条小命的食尸鬼,吓得面如土色,心里不知道第几次庆幸自己对温客行还算忠心。
龙背饮血,铮呜渐息,叶白衣终年纤尘不染的白衣被鲜血染成了红衣,一手执剑时,就像浴血而来的神魔。
“老怪物。”温客行高兴地迎了上去,然而小天道却阻止了他,“等等。”
温客行足下一顿,“怎么了?”
“他的心魔劫还没过。”
“他不是已经把那些人都杀了吗?”
小天道神色复杂,“并没有,至少在他的意识里,并没有杀死所有害死你的人。”
温客行猛然想到了叶白衣曾经说过的话,心里一紧,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天道,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你是说,他自己?”
“是!”
一个字砸得温客行头闷眼花,又惊又怒,又悲又伤,一边咬牙切齿把叶白衣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边紧张兮兮地追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我只能暂时把他困在幻境里,让他无法真正地伤到自己,但是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自己看吧!”
【房间里,温客行一身朱红中衣,闭目沉睡,不远处的小机上燃着香,烟气缭绕。】
秦怀章一怔,“那是醉生梦死?”
心里想的却是,温客行心里有何心结,需用醉生梦死令其沉睡不醒?
正想着就听砰的一声。
【叶白衣推门而入,表情很不好看地骂了一句,“一群蠢货,办的他娘的什么事,愚不可及。”
说着也不管追着进来的大巫与七爷,一手扶起温客行,一撩下摆,盘脚坐于他身后,双掌贴于后背运功疗伤,而在这一过程当中温客行没有半点反应。】
温客行和罗浮梦,脸色十分难看,‘温客行’重伤至此,却不见顾湘。
小丫头,或者说她们都出事了。
这让温客行对前世的自己多了一份埋怨,识人不清也就算了,竟然因为一个外人,把谋划了整整二十年的事搞砸了,真是该死。
【七爷阻止,“叶先生,万万不可,子舒他说千万……”
叶白衣骂起人来一点也不客气,“你懂个屁。”
大巫说,“你这是在害他,他们二人同生共死,一旦温公子知道周庄主活不成,那可就……”
叶白衣自觉保下了温客行,对方终身有托,自己无牵无挂,就带着容炫夫妻骨灰,回长明山。
谁知道走到半道,就听到了温客行出事了,立马日夜兼程地赶来,本就一肚子怒火,现在又听大巫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更是火大,“闭上你的乌鸦嘴,谁活不成了?我还没死呢!我不允许任何人先死。
过了一会儿,温客行醒来,叶白衣看他一醒来就惦记着别人,心中发酸,却掩饰得极好,“他快要死了。”
温客行才醒来,一身是伤,身体还很虚弱,却把另一个人的安危看得比自己更重要,“他怎么了?”
叶白衣没有回答,只说,“我有一个法子可以救他,不过,要用你的性命去换,你肯不肯?”
“求之不得。”
虽然早已然知晓,但当他亲耳听到答案的时候,叶白衣还是觉得十分难过。
他静静地凝视着温客行的侧颜,心中又苦又涩,很想问他,周絮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么,重要到可以拿自己的命来换。
这个问题终究还是没能问出来。
他看得分明,小蠢货眼底的求生欲没了,就像一具漂亮的没有灵魂的娃娃。纵然留下他,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看着眼前的人,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无声地一笑,罢了!
想通某些事之后,叶白衣洒脱一笑,“回答得好。温客行,我答应过你,要把周子舒救回来。我叶某一生不负于人,我这就将六合神功传给你。”
他没有告诉温客行传功之后,自己会如何。】
但熟知六合神功弊端的温客行,却清楚,老怪物这是拿命在成全他。
忍不住在心里大骂,看着这么聪明,怎么就这么蠢呢?
【武库里,周絮与温客行相对而坐,两人掌心相贴。
温客行突然睁眼,看着对面无知无觉的人,突然轻笑一声,“阿絮,阿絮?我现在坦白,便不算骗你了吧!你说你一个堂堂天窗首领,本应心机深沉得很,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呢?”
此时,温客行一头青丝变成白发。
叶白衣的声音响起,“六合真气酷烈狂肆,非血肉之躯所能承受。必须有人甘愿牺牲作为炉鼎,炼化真气后,反输给练功者,才能破而后立,跳出生死玄关。但此人却会经脉尽毁,一夜白头,曾有人做了这牺牲,以至我不得不带着,这天人合一的诅咒,活了这么些年。原来是为了成全今日。难寻少年时,总有少年来。”
周絮睁眼,看到的就是对面一夜白头,经脉寸断而亡的人。】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居然是如此的惨烈,叶白衣死了,温客行也死了,一个天人五衰,一个经脉寸断。
还有其他人,虽然没有放出来,但是各门各派围攻鬼谷,那种形势下,想来也都死在了那一战里。
不然以顾湘小丫头的性子,必不会在那个时候离开温客行的身边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死了,所以才没有办法。
谷妙妙哭出声来,像濒死的野兽,声音又尖又厉。
“阿行!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甄如玉也是泪流满面。
这个孩子是在他们的期盼下出生的,带着他们对孩子美好的期许,来到这个人世。
可他们没有做好父母应该做的,害他从小孤苦,受尽别人一生都没有受过的苦,到最后也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师父!”容炫脑子乱成了团浆糊,不愿意相信,自己那个天下第一又嘴欠的师父,就这样没了。
而这一切都是武库引起的。
他们骂得对,他就是个祸害。可是犯错的人是他,为何付出代价的却是他师父?
“主人。”顾湘呆呆地看着,心里闷闷的,又有些茫然,她对于自己的死并不意外,在鬼谷里长大的小丫头,从来都不害怕死亡,她只怕自己死后,没有人陪着主人,更怕因自己的死,令温客行难过自责。
周絮看着玉璧上的画面,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有些高兴,有些满足,更多的却是一种失去一切的失落与空洞。
想到温客行说这是他们的前世,他突然就好羡慕那个曾经的自己,可以拥有这么真挚美好的感情。曾经的自己有多幸福,就越发的衬托得如今的自己有多么的可笑。
得到再失去,远比不曾拥有,更令人难以忍受。
七爷与大巫对视一眼,同样心情沉重。
温客行看到此处,几乎已经明白了叶白衣为什么认为是自己害死他的了。
可是这又哪里怪得到他,根本是‘温客行’一心求死,身边在意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剩下最后一个也要死了。
他不想自己永远成为被留下的那一个,所以这一次他选择了离开。
这是他自己做下的决定,和老怪物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没有叶白衣这一次传功,‘温客行’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救周絮,如果真救不了,他也不会再活下去。
因为这个世界上,能令他牵挂的人都没有了,活着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可老怪物,却因此而生了执念,在心上一放就是两辈子,不是蠢货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