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祈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每走一步,都是沉重无比
他死时她没掉一滴泪,却在翻看那木箱子里的东西时忽然崩溃
一箱子的画卷,还凝着些墨香,一笔一划皆是细致,描摹着他一点一滴的真心
只是这真心,她从前不知,后来故作不知,从未瞧过,待到幡然醒悟,已是生死茫茫
一个精致的木匣静静地躺在箱底,里面是一支发簪,看着有些眼熟,记忆涌上心头,桑祈将簪子握在怀里,泣不成声,之前未哭出来的眼泪,如今一并给宣泄了
只差一步,倘若她可以早些看清自己的心,倘若她对他的关心再多一点点,或许她便可以挽回这一切,只可惜悔之晚矣
那夜,他以哥哥的遗愿,要挟她陪他共度上元,她恨他威胁自己,恨自己识人不清,便与司业合起伙来做戏骗他
他为她放烟火,给她买花灯,可她却一直未给他好脸色瞧,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给他
那簪子,不过是她路过小摊前随意把玩过的,他却放在了心上
那日对峙阵前,她看得清楚,卓文远其实一直都在让着她
她有时在想,若他再狠心一些就好了,或许她还可以好受些,不会这般揪心难过了
从卓府回来,桑祈便染上了风寒,她身子一向强健,可这次却病得厉害,这一病便是一月有余
桑家和晏家平叛有功,官家大喜,特为桑祈和晏云之赐婚,婚期定在来年初春时节,春暖花开日,桑家嫁女时
桑太尉一片爱女之心,见桑祈大病初愈,想她多将养几日,便将她禁足在家,本以为这丫头会变着法的逃出去,她却一反常态歇在家里
自桑祈卧病在床,晏云之来看过几次,二人时常会聊些国子监近来发生的趣事,只是对于那个人,皆是缄口不言
可他们并不知晓,有些东西,一旦在心中埋了刺,便再无可能完好如初
这段日子,桑祈安静了许多,一支发簪从不离手,就连睡觉时都放在枕边,她时常坐在院中,望着府里的那片天空出神,笑容比以前少了许多,眉宇间多了几分似有似无的忧苦
莲翩自小跟在桑祈左右,心思又细腻,小姐的心思,她怎会不知
眼见晏家提亲之日将近,莲翩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深秋风凉,院中干枯的树时不时落下秋叶,桑祈此刻披着一浅黄色披风站在树下
晏云之带着聘礼和婚书,已经候在了桑府前厅
看到桑祈进屋,贴心地解下她的披风道
晏云之等你许久了,莲翩说你身子不适
晏云之要不请太医过来瞧瞧
晏云之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分都温柔体贴,可桑祈的心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桑祈对不起司业,我不能嫁你
晏云之拿披风的手一顿,脸上笑意渐渐收拢
晏云之阿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桑祈对不起,我已经辜负了他,我不能再欺骗你了
桑祈我也不想再骗我自己了……
桑祈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一颗颗豆大的晶莹泪珠,顺着脸颊翻滚着坠落下来
晏云之可是他已经死了
空气中的寒意像是凝固起来,似是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晏云之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晏云之你既喜欢他,为何又要杀了他
晏云之既对我无情,为何又与我调情玩闹
晏云之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晏云之我们之前的感情又算什么
晏云之情绪激动得厉害,一声声的质问,仿佛一根根刺,全部扎进了桑祈的心窝
桑祈哭得泪眼婆娑,哽噎着哭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如何会不知自家女儿的心思,桑太尉的脸色越来越隐晦,叹了口气,一句话未说,便起身离开了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