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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暗杀

休洗红衣

  我是父皇在苍华宫精心培养的杀手。

  当然,我不是唯一一个被父皇如此对待的女儿。

  我们姐妹七人,命运从出生时便由不得自己。只因生母身份低微,无背景,更好拿捏。

  父皇手握大权,却时常不安心,时常怀疑朝臣会谋反,即使有羽林暗卫,依然不放心,总担心他们是否会被收买。

  所以思来想去,只有把自己出身贫贱妃子的女儿培养成杀手,会更可信,因为我们是女儿身,对皇位造不成什么威胁,而且更好控制。

  父皇给她们的恩惠是,准许她们每年过节可与她们的生母相聚片刻,这也是一种怀柔策略,有了亲情牵绊,继而更好掌控

  我与她们并不是亲姐妹,她们的母亲是父皇偶然临幸过的宫女,继而升上来成为的妃子。

  而我的母亲是西域戚国的公主,自小我在戚国长大,到十二岁时,大劭国的皇帝攻打我母亲的家园,外公舅舅拼死抵抗,但内部出现奸细将我们逼入死路。

  外公和舅舅战死,我的母亲带我逃亡,眼见着敌国军队越来越近,最后无处可逃。

  我忘不了他将我们带走,母亲疯狂地质问他,为何言而无信,又为何逼她到绝境。

  我才知道,我是母亲和大劭皇帝的女儿,他们的故事我不清楚,那是我母亲不堪回忆的往事。

  他带我们去大劭皇宫,母亲突然吐血身亡,在我记事时,她时常咳嗽,有时也咳出不少血。

  他让不少大夫为她就诊,可她早已病入膏肓,回天乏术……

  后来回宫,他就让身边的暗卫带我到苍华宫里,在这里,我见到了与我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姐妹,她们的岁数看着比我小个两三岁,是父皇栽培的棋子,也是我即将要面临的命运。

  “谢红矜,以后这便是你的名字了。”

  面前站着一个身穿墨色玉绸锦袍,面容苍白清癯的男子,他的眉眼像是藏着股悠远的雾气,浑身上下有一种峻拔挺峭的气质,犹如雪山间的苍松。

  那是授我们功课的师父,司空勤,他的过往,我并不清楚,但他的武功极高,我们姐妹七人使用不同的武器,他都能教。

  现在正是父皇派我们执行任务了。

  我们七个人隐身于京城东街,平日在苍华宫训练,难得出来外面的世界看看,此刻清闲时分,我就细细品着这成德酒楼的茶。

  在这坐了半晌,茶水竟然还是热的,老板人很细心,时不时地过来关照客官的心情,当然,也不时地换掉冷了的茶。

  

  我坐在靠窗边的位子上,一分分地等待着。

  前方搭着戏台,帷幕悬垂,几个唱曲的小生念念有词道:“院静厨寒睡起迟,秣陵人老看花时,城连晓雨枯陵树,江带春潮坏殿基。伤往事,写新词。客愁乡梦乱如丝。不知烟水西村合,燕子今年宿傍谁?”

  

  我深感寂寥,视线转向窗外,城角那边聚着不少人,有一说书的书生正滔滔不绝地说书。等待的过程难免有些无聊,我竖耳倾听,慢悠悠地端起一盅茶饮下,顿觉心间润甜了不少。

  

  “……且说熙武次年,当今皇上登基不久,孤军深入西域戚国,破城,戚国降败……”

  我漠然饮了第二盅茶,却发现这茶的滋味不如上杯清甜,倒是品出几分涩苦,就如人生百味。

  

  “皇上英明,戚国贪得无厌,见利忘义,是该灭掉。”

  围观在一旁的人纷纷喊着。

  而后却听到旁边酒楼有一抱着琵琶的盲眼少女唱道:

   “休洗红,洗多红色浅。

卿卿骋少年,昨日殷桥见。

封侯早归来,莫作弦上箭。”

  词本是离别的怅惘,可歌里却有着无限哀然与悲怨,我不由得多瞅了那少女几眼。

  那少女生的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眉眼如画,肩膀纤薄,腰肢细,葱白的手指流连在琵琶上,这楚楚可怜,盈盈动人的模样,让人好生爱怜。

  

  城角那边的争论又没完,我这边的茶倒是喝完了,戏台的戏文依然没结束,看着天渐渐暗了,我眼角的余光瞟到屋瓦上掠过的几个暗影,心中了然,于是放下茶钱,拾起宝剑离开。

  

  日落黄昏,残阳似血,鸦青色的天空如同渡上的墨影,偶有几只喜鹊穿过路旁的榆钱树间,街边的店铺忙了一整天,都在收拾着准备回家过夜,也见得几处人家的屋顶冒出炊烟来。

  我蹑手蹑脚地窜过几道巷子,闻得巷中犬吠,人语呓呓。

  

  “大姐,李封的马车已临近京城,他的府邸在西街,你确定他会经过这儿?”

  屋瓦上,立着一个穿紫色裙纱的女子,眉眼如最艳最丽的玫瑰,眼眸深处隐隐可见着尖刺。

  

  “确定,让蓝罗和绿缕在南边时花馆藏好,橙裰和青绦堵住东角,你和吟篁在南边守好。”我抱着剑说道,目光落在下方长街来往的车辆间,寻着是否有暗杀的人。

  这次我们要杀掉一个叫李封的人,此人与相法教的民间势力来往颇为密切,近日大劭国西北之地时时爆发乱事,挑起这些事端的,均是相法教人。

  父皇生性多疑,原本仅仅是对李封持有疑心,如今证据确凿,父皇另一暗中培养的势力五条金已查出李封与相法教暗中勾结的证据。

  如此父皇对我们下达杀掉李封的命令。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执行任务,在这条路呆得久了,也多少清楚究竟,我们不过是朝野权贵明争暗斗的暗器,是父皇的刀。

  没有人知道我们也是公主,包括父皇后宫那些妃嫔,以及生母有身份的公主,父皇不敢动她们,是考虑到她们娘家背景,才不敢轻易去触碰底线。

  “今日是七月十五的鬼节,城南那头死了一个孕妇,容易出秽气,怕是李封也不会往南边去。”

  

  我独自抱着剑坐在屋檐上,夜渐渐重了起来,远方护城河边有棵粗壮的柳树,月上柳梢头,照亮了悬挂在树间的姻缘线,暮风起了,听得叮铃铃地响。

  

  “如此,你和吟篁守住东南边。”

  紫衣女子瞥了我几眼,而后不见踪影。

  在动手前,我都有闭目养神这个习惯,只因想更好平静心情,两年了,这样的生活我仍旧没有适应。

  “娘,我会好好活下去的,等拿到父皇真正的解药,我就回戚国,去找阿珞。”

  我们七姐妹里,只有我被父皇下了蚀筋丹,因为我没有亲人可以被他拿捏,解药每到七天由司空勤给我。

 

  我抚着心口的玉佩,如今身于杀戮之中,心里那点未被磨灭的温情让我生出几分感伤。

  谁也不知,今日是我生辰,我就是出生在七月十五鬼节,玉佩是娘亲为我打造的避邪之物,可以为我消灾。

  这玉佩陪了我十九年,如同母亲一直没有死去那般。

  阿珞是我的弟弟,与我是同母异父的弟弟,据我在戚国所听的传闻,哈图将军对我母亲情真意切,不在乎母亲怀着我。

  我出生后,在第四年,母亲真正接受了哈图将军,为他生下一个儿子。

  我跟阿珞一起长大,哈图也视我为己出。

  在父皇攻打戚国,我亲眼望到他死在我父皇的剑下,而我弟弟则被家中的婢女带走,原本我们是一起的,但在混乱中,我与母亲跟他们走散了……

  

  风越来越有悲戚的味道,我隐隐嗅到空气里弥淌着的杀机。

  

  果然,街道上传来一阵错落有致的马车声,这是辆极其奢华的马车,车夫不停地鞭打着马匹,在夜中扬起阵阵疾风。

  

  我握着剑的手在慢慢变紧,这刻等得太久了。

  

  马车渐渐近了,我瞅准时机,运功腾身而起,利剑随之出鞘,如蛟龙狂啸,剑花如雨,掷落无声。

  

  这个车夫深藏不露,见得杀机毕露,扬鞭子的手一抖,那鞭子换了个方向直朝我袭来,我仰身翻过避开,随之旋剑而抵,一脚踹向马车。

  

  那马车夫反应快,又一鞭朝我打来,我转身溜至马车后方,出剑捅向车里,却是刺了个空,我深深不敢相信,不料那鞭子若蛇般斗转移至身后,我翻身避开,随即稳落在街边的石狮子像上。

  

  夜空下,划过一道道五彩斑斓的身影,很快风中闻得铮铮作响,七把武器同时出动,“唰”,马车从我们头顶掠过,又稳稳地落在地上。

  “来的可是皇上的人?”马车里传出一阵有气无力的喘息,仿佛是害了痨病似的。

  

  然而我们没有人敢放松警惕,这有气无力里究竟有多少迷惑的成分。

  “皇上还真是煞费苦心,要出动皇家顶尖死士来杀我。”

  我按兵不动,稳立于石狮上,执剑作对峙的紧绷状态。

  其余六人则立于房檐边,暗伏杀机。

  

  “小女娃们,都别太天真了,刀,就是两个下场,用的顺手,继续用着,若是阻碍其事,便是弃之如敝履。”车里传来一阵更为剧烈的闷咳声,如拼着最后一口气讲话似的。

  

  接着不大一会儿,夜幕屋瓦乓乓作响,偶有瓦片落地碎裂开来,“呼”地呲溜一声,冷光湛湛,十八柄剑齐齐刺向我们

  我们运起轻功腾身而起,卷起漫漫青烟。

  我挽剑晃过几道剑花,横挡住其中两柄剑的攻势,双剑走势如同游龙摆尾,冲我未防守的肋下攻来。

  

  其中两人齐齐攻向我,我斜身转开,移至石狮后,再迅速倒飞,手中的剑从那两人始料未及的臂间穿过去,手腕微旋,剑势蜿蜒,直削去那两人的手。

  

  “噗”

  

  两只手臂,两柄剑,就血淋淋地落在我的脚下,那两人痛得龇牙咧嘴,几欲昏过去。

  其他六人也是大显身手,在那些混战里,我们唯有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念头,在杀戮中求得生机。

  渐渐地,那些血肉在空中横飞,血珠落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犹如炫目的曼莎珠华在恣意盛开。

  

  “皇上果然是留了一手,原来还培养了这么多为他卖命的人,看来我还是轻敌了。”

  

  我内心并没有丝毫松动,听说之前暗卫折在这人手里,须得万分小心。

  

  果不其然,忽地浓雾蔓延,狂风大作,耳边似有零零碎碎的叨叨声,震得人头昏眼胀,我不停地稳住心神,紧握着剑。

  “嗤~”

  一声爆炸,十里皆闻,很快黄烟散去,竟是李封自爆丹田。

  我们纷纷后退,才没被伤到。

  李封一死,我们的任务便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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